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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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訝,我這毒都中了十幾年了。


 


「我十歲就被選進了潛龍衛,最開始是太後埋在聖上身邊的一顆棋,她要我為她做事,自然要給我下毒,用解藥控制著我。


 


「我沒辦法,為了活下去,隻能聽命於她,這十幾年來,我手裡沾了不少人命,最開始S人會怕,會做噩夢,到後來,也就麻木了。


 


「我一直安慰自己,這世上最公平的事,就是每個人都隻有一條命,我為了保我自己的,舍棄別人的,不算是錯,可每次毒發,我內心深處又特別渴望,能有個人拉我出苦海。


 


「我總在幻想,會有那麼一個人,什麼也不圖,隻是想幫幫我,讓我脫離這種日子,安穩地活過這一生。


「後來,在賀家的時候,我見到了你,我看著你即使苟延殘喘,也拼命要活的樣子,就想到了自己。


 


「賀蓁,從來就沒有什麼故人,隻是我沒能等到救我的人,所以用盡這一生,為數不多的善,想要拉你一把,救下你,如同救下曾經的自己。」


 


38


 


謝景淵說完又咳了起來,我與他並肩而坐,讓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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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你先休息一下,等天亮就好了,天亮了就會有人救我們了。」


 


「如果沒人來救呢?」


 


「怎麼會沒人?謝府的人、聖上的人,都會來的。」


 


謝景淵無力地靠著我,聲音虛弱:


 


「謝府人丁稀少,天子聖心難測,賀蓁,如果我挺不到天亮,你就順著崖底一直往前走,如果能出去,回到謝府立刻收拾細軟,離開京城不要再回來了。」


 


他還想繼續說,我捂住了他的嘴。


 


「謝景淵,閉嘴,少說不吉利的話。


 


「你中了十幾年的毒,不也熬過來了,這世上好S不如賴活,隻有活著才有希望,明天一早,要是沒人來救,我就背你出去,我就不信找不出一條路來。」


 


謝景淵被我突如其來的架勢震住,半晌,才喃喃道:


 


「賀蓁,你長本事了,都管起我來了。」


 


我毫不留情地懟他:


 


「你少說點話,省點力氣吧。」


 


他終於噤了聲,閉上眼睛休息。


 


這一夜,我無心睡眠,時不時地伸出手來,探探謝景淵的鼻息,熬到天亮後,我再也坐不住,將謝景淵拖在了背上。


 


好在從前在賀家幹過不少髒活、累活,謝景淵雖沉得像頭S豬,我還是能勉強拖著他往外走。


 


我一邊走,一邊叫他的名字。


 


「謝景淵,別睡了,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我這人平生最討厭『晦氣』兩個字,你莫要S我身上!


 


「你再不睜眼,我就把你扔在這裡,卷了你謝府的萬貫家財瀟灑快活!」


 


背上的人終於動了動,小聲嘟囔著:


 


「別扔下我。」


 


我聳了聳肩,把他往上抬了抬。


 


「那你就撐住了,吊著這口氣,等回了府,我們一起進宮,把解藥要回來,謝府上下,還等著你養家呢!」


 


我拖著他一直往前走,身上潰爛的傷口因過度用力而撕裂,疼得我雙腿打戰,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傳來救援的聲音。


 


我放下謝景淵,大喊著:「我們在這!」


 


春桃聽見我的聲音,哭著跑過來,一頭扎進我懷裡。


 


她身後緊跟著的是榮安縣主和程朗。


 


晉王府的侍衛背起謝景淵,榮安和春桃扶著我,往外走去。


 


上了馬車,縣主遞來一杯熱茶給我暖身,身旁的春桃已經哭成了小花貓。


 


「姑娘可嚇S奴婢了,你去了江府好久都不回來,謝大人去找你也沒了身影,奴婢找不到人求救,便想著去江府找人,還好碰見了世子殿下和縣主。」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不要再哭,然後向榮安縣主鄭重道謝。


 


上次在宮裡,就是她替我解了圍,如今又救了我和謝景淵的命,這份恩情待我傷好後總要還的。


 


聽到我要報恩,榮安縣主搖了搖頭。


 


「賀姑娘,你不必謝我,是朗哥哥想要幫你,他說曾答應過你,若你有事,要護你無恙,可他是我的丈夫,你是謝大人的家室,他幫你於禮不合,所以我才出面,救下你們。」


 


我心下了然,仍感激地對她道:「不管怎樣,這一次,我和謝大人都要謝謝你們。」


 


39


 


回到謝府後,謝景淵的臥房隻剩下一顆解藥,我喂他吃下,看著他呼吸平穩,總算松了口氣。


 


站起來時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暈倒在地。


 


等我醒來時,已是五天後了。


 


謝景淵守在我身邊,扶著我起身,我身上又痛又痒,伸手想要抓撓,卻被他按住了手腕。


 


「別抓,你這一身的傷,敷了藥好不容易才有了結痂的意思,再抓壞,落下的疤可就去不掉了。」


 


「賀芸和江景呢,找到了嗎?」


 


謝景淵搖搖頭:「沒有,他們沒回江府,不知道藏哪裡去了。」


 


「那宮裡可有什麼消息?」


 


「聖上已經下旨,逐辰王前往封地,無召不得入京,太後也被關進了冷宮,說到底這總歸是皇室醜聞,他不想聲張,所以找賀芸一事,是潛龍衛在暗中搜尋。」


 


有人搜尋就好,我放下心來,接過謝景淵遞來的藥碗,低頭喝藥,他動了動嘴唇,似是有話要說。


 


我忍不住打趣他:「謝大人何時也變得這般吞吞吐吐?」


 


他斜了我一眼,開口道:「你暈倒的這幾天,江夫人來過。」


 


我握著湯匙的手顫了顫,聲音有些沙啞:「舅母她,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


 


「那她可有說什麼?」


 


「她什麼也沒說,在你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才走。」


 


我從枕下取出那枚平安符,突然覺得心裡很堵。


 


謝景淵明白我此刻不好受,給我掖了掖被角後,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江景是在半個月後被找到的,他藏在一條廢棄的小巷裡,被潛龍衛抓住,帶回了謝府。


 


謝景淵問他賀芸的下落,他不肯說,非要見我一面。


 


春桃扶著我出來,謝景淵急忙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走到江景面前,他蓬頭垢面,衣衫破爛,唯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直直地盯著我。


 


「你找我做什麼?」


 


他不說話,因雙手被綁,隻能蠕動身子往前爬了兩步,謝景淵一把將我拉至身後,抽出了腰間佩劍。


 


劍尖抵在江景的脖子上,他冷笑一聲,說道:「賀蓁,你命可真大,你總說賀府那七年,過得豬狗不如,現如今你不還是好端端地站到這裡了。


 


「可芸芸呢,疼愛她的祖母被害S了,又無辜遭難,眼睜睜地看著爹娘S在刀下,她什麼都沒有了,就那麼一塊玉佩,也被你奪去。


 


「她差點S於你手,好不容易活下來,又被囚禁,而你霸佔了她的身份,害得她像過街老鼠一樣,被潛龍衛到處搜查,賀蓁,她是你姐姐啊,賀家人是你的親人啊,你真的有良心嗎?」


 


謝景淵不想聽他廢話,劍就要落下,我攔住了他。


 


「江景,你從來都是站在賀芸的角度去看事情,如果你站在我這裡,就會明白,她並不無辜。


 


「我在賀家長到了十六歲,前九年被親娘N待,用來爭寵,受盡白眼,後七年,又被親人折辱,百般踐踏,就算是條狗,也會被逼得去吃人的,你若是我,隻怕會比我更加心狠。


 


「當然,你是賀芸的親表哥,從小就喜歡她,自然不會向著我,我也不想再同你爭辯,可你差點害S了我和謝大人,這件事你總要有個交代。」


 


我說完不再看他,轉身往屋裡走去,身後的謝景淵舉起劍,劃向了江景的脖子。


 


他不是心軟之人,面對害他的人,從不會手軟。


 


可就在這時,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來,跪在了地上。


 


「求謝大人高抬貴手,饒我兒一命!」


 


40


 


我上一次見到江夫人,還是除夕之前。


 


她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又留了小廚房的廚娘在我身邊。


 


那時她說:「好孩子,看你過得好,舅母就放心了。」


 


可現在,她仿佛老了十幾歲,鬢間新添了白發,跪在地上,滿眼淚水。


 


「謝大人,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犯的錯,我願意替他償還,還請大人高抬貴手,留他一命吧。」


 


謝景淵收了劍,轉頭看向我。


 


我動了動唇,輕聲喚了一句:「舅母。」


 


沒有想象中的回應,江夫人跪在地上,低垂著眼。


 


「舅母。」


 


我又喊了一聲,她身子一顫,哽咽道:


 


「我不是你舅母。」


 


我的眼淚不可控制地滾落下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可真聽到這樣的答案,心卻仿佛撕開了一道口子。


 


謝景淵走上前來,握住了我的手。


 


「阿蓁,跟著你的心走,我聽你的。」


 


我抬手擦去眼淚,走到江夫人面前,從袖中抽出那枚平安符,放回到她手中。


 


「在江府的那段日子,舅母待賀蓁的好,賀蓁銘記於心,可表哥此番也是真真切切,想要了我們的命。現在,我把平安符還給您,也放過他一次,權當還了您的恩情。」


 


話落,我站直身子,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可是江夫人,我和謝大人也隻有一條命,若往後江景再做出這種事來,我絕不會心軟。」


 


江夫人攥著平安符,淚流滿面。


 


她扶起江景,往府外走去,走到門口時,我忍不住回頭看她,恰好撞上她轉過來的目光。


 


她說:「蓁蓁,世間仇怨是報不完的,人總要向前看。」


 


隨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我知道,我同江府的情分已經盡了。


 


接下來的日子,潛龍衛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同謝景淵一起進宮面聖。


 


聖上比我想象中儒雅許多,若非披著龍袍,倒像是個書生。


 


得知謝景淵想要拿回解藥的消息,他點點頭,準了我們去見太後。


 


太後如今被關進冷宮,沒了權勢,親生兒子又不得回京,據宮人說,她隱約有了瘋癲的跡象。


 


我和謝景淵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蹲在角落,和花瓶說話。


 


見我們來了,她眼底恢復了幾分清明,而後操起花瓶砸了過來。


 


謝景淵拉著我閃身避開,太後不依不饒,還想撲上來,被隨行的宮人及時按住。


 


她憤恨地瞪著謝景淵,咬牙切齒道:「喂不熟的狼崽子,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S了!


 


「我送你入潛龍衛,讓你一路高升,成了權勢滔天的指揮使,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謝景淵神色平靜,可我還是從他眼中看到了些許恨意。


 


他走到太後面前,看著她道:「娘娘怕是糊塗了,那一年你明明找了很多人,你逼著我們廝S,說隻要最後活著的那個進潛龍衛,所以不是你救我,是我自己拼出了一條活路。


 


「最開始那幾年,我對你還不算忠心嗎?朝中那些彈劾你的大臣,哪個不是我替你除的,你手不沾血,我卻被朝臣唾棄,我隻是想活著,你卻非要用那該S的毒藥控制我。


 


「你金尊玉貴了一輩子,怕是根本不知道毒發的痛苦,更何況,我這毒已經中了十幾年了!」


 


說到這裡,謝景淵深吸了一口氣,朝太後伸出了手。


 


「把解藥拿出來,要不然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親自去豫州,拜見辰王。」


 


41


 


辰王是太後唯一的軟肋,她深知謝景淵的性子,怕他報復辰王,隻好去書櫃拿藥。


 


她將那藍色瓷瓶扔過來時,我趕緊接住,卻很快發現了不對。


 


這瓷瓶是空的。


 


「你騙我們?」


 


這該S的老太婆,我氣得想要上前,卻看見她也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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