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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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露譏笑:「這就是你所謂的,一生一世不負我麼?」


崔顥蹙緊眉頭,眼中已露出了淺淺的不耐煩:


 


「不管你信不信,我原先想的是,等我掌了侯府大權,你再尋個理由犯點錯,讓孫志休了你,到時我再將你接入府中做妾,一並也就熬幾年,再苦也比邊塞強。」


 


我挑挑眉:「是你讓江頌之給我和孫志牽的姻緣線?」


 


崔顥的表情變了一瞬,唇邊堆起了示弱的討好:「茗芝,孫志騎馬傷了根基,無法行房事,讓你嫁給他,我放心。」


 


「呵。」我忍不住吐出冷笑,垂放在身側的手指都有些顫顫發抖。


 


我曾經交付過真心的少年郎,既想要江頌之母家的支持,又想要江頌之的愛意,還想得到我的不變心。


 


真是貪婪啊。


 


我用冰涼的目光審視近在咫尺的崔顥,直把他看得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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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他還回過頭來,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警告:


 


「我的一番苦心籌謀,你若是不需要,那便留在孫府,蹉跎一輩子吧。」


 


我遙遙望著他的背影,渾身虛脫般乏力。


 


腦子一陣刺疼,我不得不撐著桌角方能站穩。


 


眼前閃過初遇時的畫面。


 


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向被拋在半山腰的我伸出手:


 


「你是江家二姑娘吧?是與家人走丟了麼?山路難走,我送你上去。」


 


他是我被放出院子後,第一個對我釋放好意的人。


 


我依稀記得他扶我上馬時的那雙手。


 


很溫暖,很穩重。


 


如今,這些回憶最終碎成了光影,散落在夜色中,七零八碎了。


 


我重新執筆,這一回,落在紙上的隻剩一個字:


 


「S」。


 


7


 


自那夜不歡而散後,崔顥再沒來尋我。


 


江頌之也沒空來找我麻煩,我倒是樂得清闲。


 


一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極了什麼都不知情。


 


江頌之對我的監視也懈怠了。


 


她以為我形單影隻,毫無倚仗。


 


可她又怎知,偌大的將軍府,要收買個人,太簡單不過了。


 


「徐忠畏罪自S了,跳井S的,留了遺書,認了所有的罪,販私鹽的事兒就算過去了。」


 


灑掃婆子一邊裝模作樣地揮著掃帚,一邊挨近我,低聲說著。


 


「奶娘那女兒隋氏是個陰險的,她手裡留著當初和大夫人串通的證據,這回也被馬老六一齊找出來了,他現在緊咬著不放,大夫人不給個交代,怕是難全身而退。」


 


我點點頭,將一枚金葉子塞進她手中。


 


灑掃婆子滿臉欣喜地捏緊,聲音壓得更低了:


 


「大小姐為了幫夫人壓下這事,已經答應了要將大理寺少卿之女,牽線給五王爺。」


 


我眉心一跳,胸中隻餘嘲諷:「倒是母女情深……勞煩嬤嬤探得二人八字,轉告於我。」


 


又是一片金葉子塞過去,再難的事也能辦成。


 


在塞外這兩年,我挑選著剪斷了幾道惡緣,賺下的銀兩拿去做了生意,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錢。


 


更何況,我那嫡姐對身旁之人雖謹慎,卻從沒把灑掃婆子放在眼裡。


 


不多久,我就如願得到了兩人的生辰八字。


 


我望著五王爺和那大理寺少卿之女強硬牽緊的扭曲姻緣,一剪子落了下去。


 


8


 


第二天,灑掃婆子急衝衝趕來,語氣中帶上了莫名的敬畏:


 


「二小姐,五王爺那樁姻緣沒牽成,大小姐氣得砸了一屋子的寶貝。」


 


我淺淺一笑,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她欲如何?」


 


「將軍府將於七日後,以月女郡主的名號,辦一場祈福宴。」


 


「到時候會請五王爺、五王妃,還有大理寺少卿一家都來赴宴,估計還會當面再牽一回線吧。」


 


賓客名單中,除了他們,還有我那個沒見過面的未婚夫孫志。


 


自然也少不了平安侯府。


 


外頭隻知小侯爺退了我的親,卻不知他棄了我,轉頭又要娶我的嫡姐。


 


不管是崔顥還是江頌之,他們都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好讓兩者的婚事不落人口舌。


 


江頌之想通過這場祈福宴來一箭三雕。


 


那我偏就要讓她一事無成。


 


9


 


接下來的數日,將軍府人人都忙得焦頭爛額,隻我這破落院子顯得格外清闲。


 


江頌之倒是來過幾次,給我送來她不穿的舊衣,或是已經過時的首飾。


 


我照單全收,嘴裡謙卑地說著感恩的話。


 


江頌之一雙狐眼在我的身上上下逡巡,半晌才開口:「看來邊塞確實苦,竟把你教得如此聽話了。」


 


我裝作害怕的樣子,瑟縮地垂著頭:「隻要不再回那鬼地方,別說嫁給尚書之子了,哪怕嫁個破落戶做妾,我也是願意的。」


 


「哈哈哈。」江頌之傲慢地大笑,「江茗芝,你果然就跟你那不要臉的娘一樣,都是賤貨!」


 


我藏在衣袖下的五指狠狠握緊,眼神恨恨地切過江頌之,卻又飛快地躲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窩囊樣。


 


江頌之掐住我的下巴,指甲摳進皮肉:「我就喜歡你這明明恨得要S,卻又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她拍拍我的臉,笑得陰險:「你就趕緊恨吧,畢竟,日後連恨我的機會都不多咯。」


 


或許是認定了我無力反抗,江頌之有恃無恐:「孫志心狠手辣,後院地底下埋著幾十具少女骸骨,茗芝,你可千萬要當心哦。」


 


江頌之大笑著揚長而去。


 


在她的身後,我輕輕摸著下顎處的血痕,眼底微暗。


 


從江頌之丟來的首飾裡面找出一枚有裂紋的玉簪,我再次叫來灑掃婆婆:


 


「勞煩你想辦法把這支簪子交給王妃。」


 


「就說,我知道她妹妹的行蹤。」


 


灑掃婆婆什麼也沒問,接下簪子就走了。


 


我再度撥了撥那些舊衣,無聲輕笑。


 


10


 


時間很快就到了祈福宴當日。


 


將軍府闔府上下熱鬧非凡,獨我這院子依舊冷清。


 


我從江頌之送來的舊衣中挑挑揀揀,勉強選出件像樣的。


 


江頌之為了膈應我,故意把這些舊衣弄得又髒又破,如今卻是正中我懷。


 


看著脫線的袖口,我尤覺不夠,還故意將裙擺磨破了一層紗。


 


待我打扮完成,前院終於派來了個丫頭,趾高氣昂地要我去宴席。


 


自我跨入席間,周遭的熱鬧便靜了一瞬。


 


隨後又引來了一片竊竊私語。


 


大多都是在講我的穿著打扮,連家中的奴僕都比不上。


 


我目光匆匆轉過眾人,與端坐主位的王妃對上了視線。


 


她微微頷首,我則不著痕跡地避開。


 


周遭眾人仍在嬉笑議論。


 


我爹氣得砸了手中酒杯:「江茗芝,你這是故意要丟我的臉!」


 


我局促地捏著袖子:「可我那裡隻有姐姐送來的舊衣,沒有旁的衣物,這已是我挑出來最好的,女兒想著,此番要來見孫公子,總不好太不知禮數,到時候傳出去,可就成了將軍府看不上尚書大人……」


 


我的聲音越說越小,我爹的臉也越來越黑。


 


江頌之的臉色也很難看。


 


她光想著要怎麼羞辱我,卻不知我會破罐子破摔。


 


尚書夫人瞅了大夫人一眼,主動為她遞了梯子:


 


「定是姐姐忙過了頭,將這事給忘了,不打緊,不打緊。」


 


她與大夫人向來以姐妹相稱,自然不會為了我這點事而翻臉。


 


眼看著我的告狀沒討到好處,江頌之愈發得意了:


 


「茗芝,你也真是的,想要新衣,隻管開口便是,難不成府裡還會苛待你不成?」


 


她這一說,席間眾人便不屑地對著我指指點點:


 


「還以為是個可憐的,原來是在這裡耍心機呢。」


 


「看她長得那副狐媚樣子,可不就是會裝模作樣麼。」


 


餘光掃過崔顥,他也正在望著我,目光裡盡是苛責。


 


冷笑幾乎要溢出口,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倒是大夫人心裡藏著別的算計,竟主動給我解了圍:


 


「好啦,大好日子,就不計較這些小事罷。」


 


眾人又是紛紛誇她大度。


 


我爹滿意地笑著,隨即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江頌之掩唇輕笑:「茗芝,那邊坐著的,就是你日後的夫君,你何不上前拜會一番?」


 


孫志此人,果然與傳言中的一般醜陋。


 


不誇張地說,是看上幾眼便會做噩夢的程度。


 


他眯著一雙三白眼,陰險地瞥著我。


 


我知道,但凡我此刻表現出分毫嫌惡,便會叫他記仇入心。


 


江頌之要的,便是這個結果。


 


然我卻不會讓她如願了。


 


我羞怯地走上前,仰慕地望著他:「孫公子,我、我可以給您倒酒麼?」


 


孫志略有些意外,下巴微抬:「倒吧。」


 


我曾在塞外幫過一名舞姬,她身上並無金銀,便將畢生所學的媚術教給了我。


 


我學得不好,隻掌握了點皮毛。


 


但這點皮毛,足夠應付孫志。


 


沒一會兒,他就被我哄得心情大好:「我都不知道,茗芝妹妹竟這般懂我。」


 


孫志是孫家獨子,自小就被一家人寵著,脾氣暴躁,卻沒什麼腦子。


 


加上樣貌和身體的缺陷,他其實很自卑。


 


我略微展現了一番,就讓他徹底卸下了防備。


 


我微微一笑,轉瞬又皺起了眉:「我是相信孫郎的,可是……」


 


孫志唇線一緊,聲音都變冷了:「可是什麼?」


 


我怯怯地望向正在和女眷笑談的江頌之,輕聲道:


 


「姐姐說,你家後院埋著不少不聽話的女孩屍體。」


 


「我是不信的啦,就想著,這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孫志眉目發冷發陰,狠辣的視線像毒蛇:「你信麼?」


 


我用藏在桌底的手悄悄握住了孫志:「孫郎莫氣,我信你。」


 


「就算你當真S了她們,那也是她們活該,我一定會乖乖聽你的話。」


 


孫志動容了:「真的?」


 


我牽起溫婉的笑:「那是必然,小女子愛你都來不及呢,又怎會去忤逆孫郎?」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崔顥鐵青著一張臉,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裡灌酒。


 


11


 


宴席過半,江頌之忽然提議邀眾女眷去梅苑遊園,眾人自然應允。


 


快到梅苑時,江頌之身邊的丫頭忽然拽住我,說是月女郡主請我去荷園一趟。


 


荷園那邊有個池塘,江頌之便是站在石舫邊緣,眉眼都勾著惡毒的笑意:


 


「茗芝妹妹,今日又要有勞你擔一回罪責了。」


 


說罷,她就縱身一躍跳入池塘。


 


遠遠的,我看見了走廊那頭跑過來的身影。


 


是崔顥。


 


我剎那就明白了他們的計謀。


 


江頌之落水,崔顥施救,男女湿身相擁,可不就正好給了他們結親的理由?


 


明明可以不用拖我下水,可江頌之偏偏還要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我的眼底迸出寒意。


 


眼睜睜看著崔顥義無反顧地跳入池塘救起江頌之,又任由她聲淚俱下地控訴。


 


我始終默不作聲。


 


大夫人抹著眼淚給父親下跪:「將軍,我知您心疼茗芝,可她分明就是想要了頌之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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