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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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覺醒月老血脈後,成了皇帝親封的月女郡主。


 


但凡經她之手牽線搭橋的,即便是世仇,也能成為夫妻。


 


這一切本與久居塞外的我無關。


 


可是有一天,平安侯府的退婚信,以及孫尚書家的聘書,竟同時送到我的案前。


 


此二人,前者是玉樹臨風的君子。


 


後者卻是個生性暴虐的癩痢駝背。


 


我娘急紅了眼,外祖父也終日唉聲嘆氣。


 


我卻笑著,拿上剪刀,上了前往京城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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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給我亂牽線的時候。


 


卻不知我也有一門專克她的絕活,叫作姻緣剪。


 


1


 


兩年後,我再次回到了京城將軍府。


 


我在塞外就聽聞,自嫡姐覺醒月女血脈後,得了萬般聖寵。


 


如今看來,現實比之傳言,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爹端坐大堂,一旁是珠光寶氣的嫡母柳氏,以及嫡姐江頌之。


 


與她們相比,滿身塵灰,發絲凌亂的我簡直像個乞丐。


 


嫡姐眼露鄙夷:「妹妹怎地這幅模樣就來見父親了?簡直不知禮節。」


 


大夫人刻薄道:「這兩年放逐塞外,定是染了一身惡習,將軍,我就說該給她請個管教嬤嬤好好教教。」


 


我跪地磕頭:「父親恕罪,邊地苦寒,女兒沒有銀兩置換新衣,如今這一身,已是最像樣的行頭了。」


 


我爹最好面子,當即就黑了臉看向大夫人。


 


「你不是說已經安排妥了嗎?還有桃鈴那處,你沒有按時給銀兩?」


 


大夫人語氣慌亂了幾分:「興許是事務繁多,一時忘了。」


 


我爹怒了:「這也是能忘的?你可是府中主母——」


 


「爹爹。」


 


嫡姐嬌滴滴一聲輕喚,父親那升騰的怒意瞬間就熄滅了。


 


她得意地望我一眼:「興許是有人明明得了銀兩,還故意裝可憐呢?」


 


我爹毫不懷疑嫡姐的話,狠狠地瞪向我:「可有此事?」


 


若是兩年前,為了後宅的娘親,我定會悶聲不吱。


 


可如今,我卻再沒了顧慮。


 


我直起身,嚷聲道:「我們在塞外過的何等日子,是否收過將軍府的銀兩,父親隻管叫來賬房先生與我對質。」


 


一聽要請賬房,大夫人先亂了。


 


她緩下語氣:「將軍,此事就當是我忘了,茗芝馬上就要嫁去尚書府,鬧大了,有礙您的名聲。」


 


父親當即讓人攔住了我。


 


「茗芝孝心,爹看在眼裡,兩年前你害嫡姐落水,我罰你去塞外思過,如今你也算知錯能改,日後,你便還是將軍府的二小姐。」


 


嫡姐掩唇一笑:「茗芝,雖你善妒,但姐姐不曾怪你,這不,給你許了孫尚書家的婚事,也算對得住你的身份了罷?」


 


我好似不甘地望著她:「我本是婚配給崔小侯爺的。」


 


2


 


兩年前,京城誰人不知,崔小侯爺愛極了將軍府二小姐,為了求得父母答應,還頂著寒雨連跪了三天。


 


江頌之笑得肆意:


 


「哈哈,好妹妹,你倒是去問問這京城,誰還敢娶一個推嫡姐下水的惡女?」


 


她神色倨傲,隻用眼角餘光看我。


 


「若非我因禍得福,有了月老之力,隻怕那孫尚書公子,見了妹妹也要掩鼻逃走吧?」


 


我幽幽望著端坐高位的嫡姐,忽而綻開笑容:


 


「如此,那就多謝姐姐,大人有大量了。」


 


嫡姐似是沒想到我的反應,蹙眉打量著我。


 


我不露一點破綻,輕微搖晃了兩下:「父親,大夫人,若是無事,請允我回去休息。」


 


我爹此時正是心情大好,擺擺手就答應了。


 


退至長廊時,嫡姐追了出來。


 


她牽著惡毒的笑,在我耳旁輕輕道:


 


「江茗芝,我早就說過,你一個卑賤庶女,也敢跟我搶崔小侯爺?」


 


「你該感謝我的,若非我仁慈,早就像當年我母親對付你娘一樣,燻瞎了眼睛,燙啞了喉嚨,然後關在破院子裡,缺衣少食,自生自滅。」


 


她拍了拍我的肩頭,嫌棄般捻捻指尖:


 


「既然妹妹如此滿意這樁婚事,那便好好享受罷。」


 


我看著她拖在身後的姻緣線,與旁人不同,她的線,竟是帶著金光的,外頭還有隱隱浮動的龍氣。


 


我心裡小小吃了一驚,默默收起了剪子。


 


金光、龍氣、未來的崔小侯爺,這是要稱王稱帝麼?


 


姻緣剪可剪一切姻緣,剪毀惡緣,我得功德;剪毀正緣,我遭反噬。


 


若是毀了天子金姻,那對我的反噬必是極大。


 


我摸著袖中的剪子,暗暗改了主意。


 


3


 


當天夜裡,將軍府忽然鬧了兩件大事。


 


一是車夫馬老六敲登聞鼓,狀告大夫人明知S他妻子的兇手是誰,非但不說,還逼他娶了仇人為妻。


 


二是總管徐忠那個人人稱贊的妻子,拿著徐忠販賣私鹽的證據,告去衙門,要與他和離。


 


徐忠求到了嫡姐面前,要她再給牽一回線。


 


「大小姐,這些年我沒少給您辦事吧?您可一定要讓那臭婆娘趕緊回心轉意,再晚可就要出事了!」


 


徐忠心狠手辣,但腦子不細,這些年販賣私鹽走的賬,都是他讓妻子幫忙做的。


 


如今那位滿頭銀發的女子,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惜搭上自己,也要逃離徐忠。


 


江頌之不耐煩地扯過那截斷掉的姻緣線:「再把那蠢婦的八字給我。」


 


她起初態度輕慢,還開口多要了幾成分紅。


 


等到發現無論如何也系不上那兩根姻緣線後,不由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紅線,江頌之自然是牽不上的。


 


兩年前,我們同時落水,她覺醒了月老血脈;


 


而我,繼承了姻緣剪。


 


但凡姻緣剪斷之緣,必無重續之可能。


 


回江家以來,我一共動了兩次剪刀。


 


馬老六如今的妻子是江頌之奶娘之女,兩人的紅線,也是江頌之給牽的。


 


可我娘親卻告訴過我一個秘密。


 


馬老六曾有一個心愛的娘子,奶娘之女為了得到他,心狠手辣地S了那娘子,還剖了她腹中的胎兒。


 


整件事,大夫人參與其中,還幫她掃幹淨了尾巴。


 


今天我剪了兩人的紅線,那奶娘之女不久就酒後失言,袒露了自己S人剖子的過程,還說出了一直沒有線索的埋屍地。


 


最重要的,是把大夫人供了出來。


 


這不,馬老六就豁出性命,去敲了登聞鼓。


 


管家徐忠,平日裡偷偷販賣私鹽,所得的錢財江頌之拿了大頭,算是她的重要經濟支柱。


 


這人,我自然也留不得。


 


我執起狼毫,慢慢勾勒下「斷」字的最後一筆。


 


4


 


正欲歇息,我的院子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茗芝……」


 


兩年未見,崔小侯爺依舊豐神俊朗,一雙盈盈的桃花眼裡好似滿滿地裝著我。


 


我放下狼毫,輕輕抬睫:「小侯爺爬牆而來,可有要事?」


 


崔顥上前一步,急切地想要執起我的手。


 


我急急避開,拒絕了他的靠近。


 


崔顥愣愣地看向撲空的手,隨後眼底神色變得復雜:


 


「茗芝,你在怨我。」


 


「你聽我說,我是有苦衷的,兩年前你推頌之入水,惡名已經傳遍京城,我爹娘說什麼也不肯再許你入府……」


 


「崔顥,」我打斷了他的解釋,「兩年前,我被江頌之扯入花池時,你就在不遠處的畫舫看著,他們可以不知真相,你呢?」


 


崔小侯爺瞳孔巨震,英俊的面皮變得毫無血色:「茗芝……」


 


我平靜地望著他:「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在匪窩裡,你對我承諾了什麼?」


 


5


 


我及笄那年,鎖著我娘的院落才被打開。


 


我爹原意是把我許給年逾半百的太傅當續弦。


 


為此,他特意讓我跟著一起去西郊山寺祈福。


 


那天,平安侯府恰好同行。


 


未成想,我們兩支隊伍在下山途中遭遇攔路劫匪,崔顥為保護祖母受傷遭擒。


 


眾人都隻顧得自己逃命,隻有我眼見崔顥傷重瀕S,主動讓山匪擄去,用自學的醫術將他生生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高燒之時,他緊握著我的手:「江二姑娘,若崔某此行能活著回去,必定八抬大轎,娶你為妻。」


 


當時,我並未把他的話當真。


 


可崔顥卻似乎認真了。


 


得救以後,他在他爹娘屋前跪了三日三夜,隻說非我不娶。


 


最後,連最心疼他的老夫人都搬了出來,終於求得平安侯的點頭。


 


一時間,崔小侯爺的痴情事跡傳遍京城。


 


接下來的幾年,崔顥當真就像他承諾的那樣,對我體貼備至。


 


我爹權衡利弊,把我娘親放了出來。


 


單這件事,我是感激崔顥的。


 


有人說我命好,以卑賤之身得了小侯爺的青睞。


 


也有人在背後陰謀論,說我和我娘一樣,都是狐媚子,故意用手段勾去了小侯爺的心。


 


崔顥聽說以後,把說闲話的人抓來打了一頓板子。


 


我還記得他指著青天白日發誓:「我此生隻愛茗芝一人,也隻信茗芝一人,旁的誰就算把舌頭嚼爛,我也絕不信他半個字。」


 


我想,那時候的他,應該是真的愛我吧。


 


隻是後來,原本對江頌之不假辭色的崔顥,在她日益地裝傻糾纏中,漸漸走得近了。


 


最初,他會把江頌之送他的帕子毫不留情地丟棄。


 


一年後,他半推半就地戴上了江頌之給他的玉佩。


 


再過了一年,他親眼看見江頌之把我推入花池,卻由著我被冤屈。


 


甚至在我父親說要將我送入尼姑庵時,也隻是抿了抿唇。


 


關鍵時刻,是我那個生性懦弱的母親,拿著當年救下父親時獲贈的玉牌,要求他兌現曾經許過的承諾。


 


我娘親,即便被關在偏院悽涼度過數十個春秋,也未曾想過要用玉牌去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那時卻為了我,割斷了與父親的最後一點聯系。


 


而我那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外祖,卻毅然變賣京城的家當,一路護送我們娘倆遠走邊塞。


 


趕路的那段時日,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娘親的懷裡,透過馬車的布簾看向外祖的背脊。


 


我知道,我這輩子唯一虧欠的,就是他們了。


 


於是,我重新潛回夢中,接下了鬼婆婆的那把姻緣剪。


 


彼時的我,哪怕剛剛經歷了崔顥的背叛。


 


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將剪刀對向這位曾經的意中人。


 


此時,我望向崔顥腕間的金色姻緣線,若有所思地垂下頭。


 


6


 


我沉默,崔顥也沉默。


 


我沉默是因為我在算計。


 


崔顥沉默,則是因為他那點一文不值的內疚。


 


「茗芝,我有苦衷的。」


 


崔顥的聲音發著啞。


 


「我爹那外室子,因為護駕有功,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那外室也被證實是太後流落在外的侄女,我爹把她抬作平妻。」


 


「他們的背後是太後,我若娶了你,不會有半點助力……」


 


但若娶的是江頌之,家大業大的將軍夫人,必定會給他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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