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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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嗚!】


7


重新回到之桃的身體裡時,我手腳麻痺了一瞬。


也就錯過了先發制人的機會。


我和千柔躺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是朱砂畫就的一圈圈繁復的陣法。


細聞還有人血的味道摻雜其中。


隋長平和陸景逸站在陣法邊緣,神情陰鬱。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道士戰戰兢兢地朝二人拱手作揖。


「大人,異世魂魄已經召回,求二位莫要再為難我們道觀了,放貧道與弟子們一條生路吧……」


隋長平不置可否。


他揮揮手,身邊的暗衛得到命令,將老道押了下去。


陸景逸已經迫不及待地跨入陣法,朝千柔走來。


他顫顫巍巍地摟住她的肩膀,像在對待一件無比珍貴的瓷器。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


我回去的一年時間裡加起來都沒生過這麼大的氣,正要頂著一身雞皮疙瘩開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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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柔開口了。


「你是誰呀?長得跟我們家小景逸好像,是他哥哥嗎?」


在場所有人同時一愣。


她這狀態我熟悉。


她的阿茲海默發病期間,就是這副模樣。


千柔還在繼續發功:「我們家景逸又在生氣了,他氣自己武功練不好,你能幫我去哄哄他嗎?」


陸景逸握住她的手,手足無措地望著她。


突然,千柔抽出自己的手,啪啪給了他兩個大嘴巴子。


「不對,你不是我家景逸!


「我家景逸一心為國,怎麼可能包庇通敵的亂臣賊子!


「你是畜生!狼心狗肺的混賬!」


陸景逸被打懵了。


他下意識捏住千柔的手腕,可是一使力千柔就哭。


稍微松一點勁,千柔就把手掙脫出來,繼續抽他嘴巴子。


我:「……」


隻有我知道,千柔真正犯病的時候從來沒有暴力傾向。


再生氣也沒有。


思索間,隋長平也來到我的面前。


我注意到他沒走幾步就開始大喘氣。


從前並沒有這症狀。


「之桃,我學會做桂花酒釀糕了,跟我回去,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上前來拉我。


可是一使勁才發現,我的腿完全不著力。


「……之桃?」


他慌了神,一把把我抱過來,急匆匆地查看我的腿。


我用力推他、咬他。


他的肩膀和手臂被我弄得血淋淋的,可就是不撒手。


在確認我的腿真的完全沒有知覺之後,他憤怒地讓人把老道提溜了回來。


「廢物!怎麼回事!你沒有告訴過我們召回魂魄會有後遺症!


「來人,給我把道觀和這些人一起燒了!」


我終於出聲:「隋長平!」


暗衛會看眼色,沒有動作。


隋長平抱緊我:「好,不殺人,你說不殺就不殺。」


一旁的千柔還在孜孜不倦地使盡力氣抽陸景逸。


聽到我這邊的動靜,趁亂幫我踹了隋長平兩腳。


我叫完他的名字之後,再次恢復沉默。


他倆無法,隻得先把我們帶走安置。


我覺得好笑。


一個腦子壞了的軍師,一個腿廢了的護衛。


他們想怎麼辦?


8


素家在我和千柔脫離之後沒多久,便被重新定罪。


一家老小沒在京城逍遙兩日,又被落了獄。


千柔做事缜密,散出去的卷宗之中,所有罪狀都條理清晰。


素家毫無辯駁的餘地。


更何況,這一次,隋長平也沒有再出手幫他們。


數罪並罰,省了流放,素家二老作為主謀,被直接判了斬刑。


陸景逸砸了他耗費數月親手布置的素府,重新修繕,比原來的還要富麗堂皇數倍不止。


然後將千柔藏了進去。


隋長平則把我安置在了自己的主臥。


當年離開前,我在隋府放生的大耗子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全府那麼多人,它隻逮著隋長平一人咬。


朝夕相處的那五年,隋長平早被我養得嬌氣。


別說頭疼腦熱,即便在最艱難的日子裡,我都沒有讓他吃過一口不新鮮的飯食。


耗兄咬的這兩口,幾乎去了他半條命。


病好之後,他就落下了哮喘的病症。


我和千柔沒能及時處理的屍身,被他倆各自收在自己的臥房中,不腐不爛。


這給了二人希望。


他和陸景逸辭了官,四處求仙問道。


終於在一處深山老林的道觀中問到了緣由。


老道長心善,告訴他們,我和千柔是異世之人。


如今魂魄已經脫離,讓他們不要再執著。


他們卻以整個道觀為要挾,逼老道嘗試出召回我們靈魂的方法。


如今,我和千柔等同於被他們囚禁。


並非我們不想逃,但這裡是書中的世界。


技能點已經發育完全的男主基本上處於主宰地位,極難反抗。


廢物系統又不知道去了哪。


我一天天地修閉口禪,也很少動彈。


隋長平拿飯來,我就吃,端茶來,我就喝。


唯獨他親手做的桂花酒釀糕,說什麼我都不肯入口。


他急了,掰住我的下巴,對著嘴要來喂我。


我狠狠發力,一頭朝他腦門撞去。


「咚」的一聲,他被我撞得跌坐在地,瞬間流出鼻血。


而從前稍微見他擦破點皮都心疼得無以復加的我,此刻隻是嗤笑了一聲。


他狼狽地伸手去擦鼻血,可是怎麼都止不住。


酒釀糕散落一地。


晶瑩的糕點沾滿了灰塵,再也不可能幹淨如初。


他撿起來一塊,不顧還在往下滴落的鼻血,魔怔似的往嘴裡塞。


他又哭又笑。


「之桃,你看,很好吃的,你信我……


「我知道你喜歡吃桂花酒釀糕……我沒想讓你原諒我,隻是想讓你吃點你喜歡的,行嗎?」


我看著他狼狽地在地上撿食,想起了一件久遠的往事。


那是我剛來這個世界,剛剛認識隋長平的時候。


他不知道我為什麼願意留下來保護他,但是他知道要回饋他人的善意。


所以過年的時候,他悄悄將原本攢來預備給自己添件冬衣的錢拿了出來,買了好大一塊肉和一壺好酒,準備給我做一頓大餐。


誰料路上偶遇住在隔壁的無賴。


無賴眼紅原本不如自己的隋長平竟也能吃得上肉。


於是大聲叫嚷,汙蔑他手上的酒和肉都是偷的。


「還是讀書人呢!他家平時鍋都揭不開,連頓熱的都難吃上,怎麼可能有錢買酒和肉?這東西指定是偷的!」


我聞訊趕來,聽了一耳朵汙言穢語,氣得發瘋。


仗著系統給的一身功夫,衝上前去就要揍那無賴。


卻被隋長平攔住了。


他問路邊的屠夫借了刀,割下來分量不小的一塊腩肉,遞給無賴。


無賴的罵聲頓住。


他也沒接那肉,隻是小聲朝旁邊啐了一口,離開了。


次日清晨,我打開門,門口放著一小捆新鮮欲滴的青菜,像是無聲地道歉。


隋長平告訴我,住在這一片的都是可憐人,但是沒有壞人。


「大家的日子已經很苦了,沒有必要再彼此為難。」


那時,他的眼睛亮亮的。


他說:「我若為官,一定讓所有百姓都不再過苦日子,讓貪官汙吏無所遁形,再也不存在仗勢欺人!」


然後,他有些羞赧地望向我,小聲說:「……也要讓之桃姐姐隨時都能吃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


在他仕途稍有起色的時候,有一日,他外出赴宴歸來。


見我正在院中搗鼓自釀酒,好奇便斟了一杯。


抿過一口後,卻蹙起了眉。


「這自釀的桂花酒到底還是寡淡了,口感粗糙,有雜味,不好喝。」


我手上動作一頓。


他渾然不覺,繼續說道:「今日我在縣令府上喝的蓮華白可謂一絕,悠長綿密,那才是好酒。


「日後你若是想喝,別再自己搗鼓了,我讓人給你送好的來。」


他搖搖晃晃地回房了,留我一人在院中望著他的背影發愣。


明明年前他還在說,這一年日子好過了不少,為了慶祝,讓我和他一起釀些甜酒,中秋的時候分給街坊同樂。


這才半年,他怎就自己忘了呢。


再之後,他忘記的事情越來越多。


暗衛首領第一次來向我稟報,說隋長平開始讓他們做人命買賣時,我的心猶墮數九寒天。


這支暗衛是我訓練給隋長平的,他才是隊伍的正經主子。


首領願意來跟我知會一聲,已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之上。


更何況,我知道,即便我不允,彼時的隋長平也完全有能力按自己的意願去找別的暗衛。


我隻能盡力在其中周旋,保住無辜者的身家性命。


而對我的態度,他也在潛移默化中,逐漸變得越發敷衍。


桂花酒釀糕,我不愛吃酸的,不愛吃太糯的,更喜歡彈牙的口感。


曾經,他會一家家比對不同招牌的酒釀糕,挑選我最愛的那種。


後來,他便隻買貴的。


醉仙居的酒釀糕價格一年比一年水漲船高,可是味道口感卻越來越差。


到後來,隻有偶爾來京城走親訪友的冤大頭,才會去醉仙居買糕點。


可是功成名就之後,隋長平每次都隻給我買他家的酒釀糕。


黏膩、發酸、毫無桂花香氣。


每次他看到我的酒釀糕又吃完了,都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大概以為,自己願意施舍給我的這點感情,於我已是心滿意足。


但凡他稍稍留意些,就會發現……


那段時間,門口那條生冷不忌的大黃狗,打的都是酒嗝。


我祝之桃從來不要不合格的東西。


價不匹質的點心、慢慢壞掉的人、悄無聲息爛了的心……


我一樣都不要。


9


發過瘋之後,隋長平親手制作的桂花酒釀糕,我也都如數吃完。


該說不說,手藝不錯。


可是隋長平看起來更崩潰了。


「之桃,你別這樣,我感覺你真的完全不在意我了……」


嗐,不然怎麼說是讀書人呢,腦子就是活絡,看問題看得到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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