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因此，炎熱夏天的大巴車，對嗅覺格外靈敏的林笑帶來的折磨是幾倍的。

　　她一上車就像隻病貓一樣，窩在呂秀英懷裡。

　　呂秀英給林笑做了一隻口罩，隻有薄薄一層紗布，用牙籤挖一丁丁點清涼油蹭在口罩下邊，戴在林笑的小臉上。

　　還隨身帶著話梅、陳皮，讓林笑在路上嚼著。

　　這一路，林躍飛也難熬得很。重生前高速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現在要在大巴車上顛四個小時。

　　大巴車終於停下來，車上的人們爭先恐後地往下擠。有個人差點踩到林笑的腳，林躍飛眼疾手快，一把攔住對方：“小心點！”

　　大巴車開遠了，林笑深吸兩口新鮮空氣，立刻就活過來了！

　　像山裡的小鹿一樣，蹦蹦跳跳地往老家的方向跑。

　　林笑記路很厲害。她小時候身體弱，呂秀英不敢帶她坐大巴車，去年才第一次帶她回老家，總共就回來過兩次，林笑就把路記得牢牢的。

　　“笑笑，我們先去買肉。”林笑聽到呂秀英的聲音，立刻調轉了方向，跑上另一條小路，去市場的路她竟然也記住了。

　　呂秀英割了兩斤肉，又買了一隻大西瓜。

　　“開口嗎？”賣西瓜的小販問道。現在西瓜品質遠遠不如以後，開西瓜猶如開盲盒，經常買到白瓤的一點都不甜的。

　　因此買西瓜時都可以開口，尖尖的西瓜刀插進西瓜裡，切出一個三角形的口子來，拔出一小塊西瓜看一看，是紅的才買。

　　呂秀英搖頭：“不開口，回去要吊在井裡的。”

　　“你給我好好挑，我可提前和你說好了，要是西瓜切開是白的，我要抱著西瓜來找你換的。”

　　賣西瓜的小販一臉苦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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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肉買瓜繞了一點路，總共步行了二十多分鍾，呂秀英帶著林躍飛和林笑走到村口，開始不停有熟人打招呼：“秀英，回來了啊！”

　　人們先看三人的臉，再看他們手上拎著的東西。

　　走到老家的小院門口，林笑遠遠就看到站在門口等待的姥姥。

　　林笑立刻把手裡拎著的豬肉甩到哥哥懷裡，朝著姥姥飛奔而去。

　　“姥姥！”林笑撲進姥姥懷裡，聞到讓她安心的氣味，“我好想你啊。”

　　林躍飛錯後兩步走進小院，向闊別已久的親人們打招呼：“姥姥、舅舅。”

　　舅舅呂世榮猛地瞪大雙眼，驚訝地看向林躍飛。

　　這都多少年了？林躍飛都多少年沒叫過他舅舅了？

　　“嘖，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第11章

　　“舅，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給您賠不是。”林躍飛對呂世榮說道。

　　呂世榮的眼睛差點從眼眶裡瞪出來，他張開嘴半天才發出聲音：“你，你又打什麼鬼主意？”

　　林躍飛笑：“真沒有。”

　　上輩子直到林躍飛重生時，媽媽和姥姥都還健在。

　　媽媽檢查出老年痴呆症初期，身上小毛病很多，大病沒有，應該能長壽。

　　姥姥身體更好，一把年紀了吃得香睡得著，生活完全自理，如果不是媽媽攔著不讓，甚至還想養雞。

　　但是舅舅呂世榮已經不在了，胃癌，發現時已經是晚期。

　　林躍飛看著舅舅年輕精神的模樣，心想以後得每年讓舅舅去醫院體檢。

　　呂秀英在林笑的催促下，把西瓜外面洗幹淨，放進竹籃裡，然後把竹籃吊進井水裡。

　　這樣吊一晚上，西瓜吃起來有股沁人心脾的涼爽，又不會冰到激牙，涼得剛剛好。

　　吊好西瓜後，林笑站在井邊一個勁兒地低頭往下面看。林躍飛一把揪住她的後領子，把她往後拉：“離井邊遠點。”

　　林笑小小一隻，身體比井口細得多，站在井邊看著嚇人。

　　李雲珠聽到後連忙說道：“笑笑，進屋來。”

　　林笑邁過門檻，踩在屋裡的紅磚地上。呂秀英的潔癖大概有點遺傳，李雲珠也是個利索人，把平房收拾得窗明幾淨。

　　林笑透過玻璃窗，看到小院裡的葡萄架，爬滿了葡萄藤，已經掛上了一串串的葡萄，隻是尚未從青變紫。

　　“姥姥，你今年還給我曬葡萄幹嗎？”

　　李雲珠毫不猶豫：“曬，姥姥給你曬。”

　　呂秀英打開自己帶來的大包小包，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往外掏。大部分都是有一點小瑕疵的布，紡織廠工人們用便宜的價格內部買下來。

　　“媽，你做枕套、做睡衣、納鞋底用。”呂秀英說道。

　　李雲珠把一塊塊抖開，用手撫摸過：“怪好的布，納什麼鞋底！做外面的衣服一點問題都沒有！”

　　有的是有個小洞，有的是印染的時候花樣錯開了，該怎麼避開這些瑕疵，李雲珠腦子裡已經想好了。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呂秀英又從包裡拿出一袋袋方便面。

　　李雲珠喜笑顏開：“小建愛吃這個！”

　　小建是林笑舅舅的小兒子，舅舅呂世榮也有兩個孩子，大女兒呂文麗十九歲、小兒子呂文建十四歲。

　　呂秀英：“媽你不是也愛吃，別都給小建。”

　　林笑在旁邊說：“我也愛吃！”

　　李雲珠笑道：“對，我們笑笑也愛吃，今晚就給你們煮？”

　　呂秀英看了林笑一眼，眼中暗含警告：“在家沒少你吃的，這是給你姥姥拿來的。”

　　“去找你小建哥哥玩。”

　　林笑聽到媽媽的話，就猜到大人有不想讓她聽到的話要說。果然，林笑剛走出屋子，就聽到媽媽對姥姥說：“媽，你最近和我嫂子……”

　　林笑聽到姥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林笑才沒去找小建哥哥玩，她和這個表哥不熟。如果是以前，林笑肯定一個人玩，但是現在，她去找自己親哥。

　　林笑還沒發現這樣的變化，她走到蹲在院子裡的哥哥身邊：“哥，你幹什麼呢？”

　　林躍飛往前一撲，伸手一扣，扣了個空。

　　“你把我蛐蛐都嚇走了！”林躍飛瞪向林笑。

　　“哥，你好幼稚，這麼大年紀還抓蛐蛐。”林笑一臉嫌棄。

　　林躍飛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心想林笑還不知道他真實的心理年齡呢，抓蛐蛐和年齡有什麼關系？

　　林躍飛回頭看到妹妹：“你怎麼了？不高興？”

　　林笑大吃一驚，哥哥像孫悟空一樣在煉丹爐裡煉出火眼金睛了嗎？

　　林躍飛看到林笑的反應，更加確定林笑不高興了。

　　“怎麼了，你不是很想回老家、很想看姥姥的嗎？”

　　林笑點頭：“是啊！”

　　林躍飛抽了一把狗尾巴草，蹲在地上編小兔子，蹲下後的告訴和林笑齊平：“那你怎麼回事？”

　　林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她把自己的小小煩惱和哥哥說：“以前姥姥住我們家的時候，我感覺姥姥是我一個人的姥姥。”

　　“現在我們來姥姥家，我感覺姥姥不是我一個人的姥姥了。”

　　原來是這樣，林躍飛確定妹妹沒被欺負就行了，他可沒空幫妹妹開解這樣的小煩惱。

　　他把狗尾巴草編成的小兔子扔給林笑，糾正她：“你姥姥不是呂文建的姥姥，呂文建管你姥姥叫奶奶。”

　　“所以呂文建沒和你搶姥姥，啊。”

　　林躍飛毫不走心地安慰道。

　　林笑才沒那麼好騙！

　　“不管是姥姥還是奶奶，不都是我姥姥一個人嘛！不都是李雲珠嘛！”林笑小小聲地念出姥姥的名字。

　　林躍飛彈了一下林笑的腦門：“小家伙佔有欲還挺強，你也不是獨生子女啊？”

　　林笑出生的年份，正好是強制實行一胎政策的年份。從林笑出生那年往後，紡織廠裡出生的小孩就都是獨生子女了。

　　“你媽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媽，你媽不還是我媽？”林躍飛說道。他想不明白林笑在姥姥這裡怎麼還想要獨寵了？

　　林笑脫口而出：“可是媽媽根本不喜歡你啊！”

　　林躍飛：“……哥哥是可以揍妹妹的。”

第12章

　　“雖然姥姥不是你一個人的姥姥，媽媽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媽媽，但哥哥是你一個人的哥哥。”林躍飛安慰妹妹。

　　林笑仰天長嘯：“我也想要人和我分擔啊！”

　　林躍飛伸手去拍林笑的頭，林笑早有準備，靈敏地躲過去了。

　　林笑不是一個小氣的小孩，小院的木桌擺上晚飯，林笑心中的一點小失落就著香噴噴的燉肉和大米飯一口一口吃掉了。

　　林笑用燉肉湯汁拌米飯，吃得心滿意足：“姥姥，你燉肉比我媽好吃！”

　　李雲珠笑眯眯地說道：“好吃就多吃點。”

　　晚上睡覺前，林笑吃到了從水井裡拎上來的大西瓜。在呂秀英不好就拿回來換的威脅下，賣西瓜的小販果真給她挑了一個又沙又甜的大西瓜。

　　現在沙瓤西瓜是主流，這隻西瓜空得尤其厲害，林躍飛更喜歡脆瓤西瓜，意思意思吃了一塊，就把自己面前的西瓜往林笑面前推。

　　舅舅呂世榮看到這一幕，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西瓜籽都別扔，我洗一洗給你們炒了，沒事的時候嗑著玩。”姥姥李雲珠說道。

　　偏偏舅媽許豔芳吃西瓜不會吐瓜子，全都一起吞下肚了。

　　李雲珠看了自己家的笨媳婦一眼，將目光移開。

　　舅媽對上了姥姥的視線，裝作沒看見，吃西瓜的速度越發得快。

　　剩下的西瓜皮也不浪費，李雲珠切掉最外面的硬皮，剁碎了喂雞，“這可是好東西。”

　　夏天喂雞吃西瓜皮，能預防中暑，還能讓雞多下蛋。

　　晚上，林笑躺在竹涼席上，床腳下點著一盤蚊香，呂秀英手中的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掀起陣陣帶著蚊香味的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