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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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當美術網課老師時,考慮到學生們都是花錢來上課的,怕說太狠把學生嚇跑,她總要收斂一些,委婉一些,哪能如此直白又肆無忌憚啊。


  那時候真是看到畫的再爛,也得耐著性子一邊批評,一邊安撫。


  啊~直噴原來這樣快樂。


  當個噴子真幸福呀。


  華婕噴的爽,門口看熱鬧的沈墨也不自覺勾起笑容。


  大談畫畫時的娃娃頭小土豆,與學校裡的小土豆大為不同。


  在學校時,他教她課業,她是個超級乖巧的小學渣,虛心受教,茫然又傻氣,講話聲音都像個氣弱的小貓。


  可站在畫室中間,於學畫的同學們視線中,放肆點評畫作時,卻顯得自信而飛揚。


  那雙閃爍的眼睛射出篤定而熾烈的光芒,讓原本纖細的身姿,都顯得高大了些——那來源於她萬夫難敵的氣勢。


  沈墨第一次見識到女孩子談及自己擅長事物時高談闊論的樣子,充滿力量,極富感染力。


  讓他的血液也莫名有些升溫。


  對他來說還不算太熟悉的新學校裡的新同桌,在他世界中,變得更鮮明生動了些。


  張向陽拎著兩瓶暖水壺回來時,就見一個陌生的俊帥少年倚在畫室門口,望著畫室裡不知道哪位同學,臉上銜著饒有興味的笑容。


  她才要開口來一句沈墨的口頭禪‘你誰呀?’,忽見畫室內同學們劍拔弩張,瞬間忘了沈墨,進門將暖水壺放在牆根,便要去主持下紀律。


  白璐在這時大聲怒斥華婕:


  “你——你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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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畫的還不如唐陽,淨在這邊口若懸河瞎嗶嗶,你敢把你的畫翻過來跟唐陽的比一比嗎?”


  其他同學們被白璐這麼一吼,忽然醒神。


  對哦,華婕畫的好像不如唐陽吧?


  搞了半天,就一紙上談兵?


  怎麼自己被華婕瞎忽悠幾句,便差點把華婕當大師了呢。


  眾同學自覺被唬,紛紛眼神復雜的看向華婕。


  華婕面上卻沒有絲毫被戳破的慌張,她盯著白璐,似胸有成竹。


  纖長的手臂伸展,少女毫不猶豫的彎腰將自己扣豎在板凳邊的畫翻轉了過來。


  下一瞬,她的畫映入所有人眼簾。


  原本準備開口幹預學生爭執的張向陽閉了嘴,對上華婕的畫,抿唇沉默盯著,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要幹嘛。


  畫的……真好哇!


第18章 有點點囂張【改】


  華婕的畫跟唐陽的畫一前一後豎在眾學生眼前,對比有點強烈。


  若說畫的好,很多學生尚沒有特別強和特別專業的審視能力。


  大家都還在學習階段,即便是畫的不錯,領悟力也算可以的學生,對於優秀畫作的品評也有點半懂不懂。


  但華婕這幅畫卻很好懂,因為她幾乎畫完了。


  如果說,方才華婕批評唐陽畫畫不考慮整體,大家還沒有直觀感受。


  那現在被華婕的畫一對比,可就很鮮明的體會到了。


  華婕雖然還沒處理細節,完成度尚未達百分百。


  但站的稍微遠一點去看這幅畫,看不清細節時,就覺得畫已經可以直接裝裱上交了。


  整幅畫的明暗關系非常清晰,明暗對比強烈的就顯得距離視者非常近,明暗對比不強烈的就顯得距離視者很遠。


  近大遠小做到位了。


  構圖優秀,形準,線條幹淨,疊加的調子非常有邏輯性……


  這幅畫給觀者的感受就是,不僅立體,不僅畫的非常像,觀賞之後,在視覺和情緒上都舒服。


  甚至還有強迫症治愈的功效,每個人都有種清新愉悅感。


  魯迅曾在《摩羅詩力說》中提到,一切美術之本質,皆在使觀聽之人,為之興感怡悅。


  華婕這幅畫做到了。


  再去看唐陽的畫……呃……


  所有人都不得不說,整幅畫都隻勾勒了線條,那個獨獨畫完陰影明暗調子的蘋果,跟個鐵蛋一樣立在畫中,顯得又蠢又醜。


  此刻還令大家產生了種沉重感。


  唐陽面色也變了。


  她的趾高氣昂不見了,方才的憤怒消失了,對華婕的輕蔑不服也無影無蹤。


  剩下的隻有呆愣和滿面慘淡。


  她被華婕的畫砸丟了心氣兒,整個人都頹了。


  方才她還對華婕的話不以為然,覺得那都是屁。


  她也不信考場老師拿到她完整的一幅畫時,能猜到她畫畫的過程不規範。


  反正交上去的是一整幅畫不就行了,而且單摳著畫,還比兼顧整體的畫法速度快,參加藝考的時候,率先畫完後她肯定還有許多時間去調整呢。


  但現在……她感受到了華婕的正確畫法,和自己的錯誤畫法的強烈差異,忽然渾身發涼。


  華婕方才嘲諷她一輩子隻能當七八流畫匠的話,如洪鍾震耳般在腦內反復回蕩。


  唐陽不自覺戰慄,感覺到了害怕。


  她還覺得顏面掃地。


  一直處在生活中各個圈層上遊的優秀女孩兒,從未經受過被他人如此徹底比下去的失敗。


  她面色發白,心慌,情緒上的痛逐漸變成身體上的痛,她肚子好不舒服,反胃惡心。


  眼淚忽然啪嗒啪嗒流下來,唐陽覺得丟臉極了,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忽然惱羞成怒,什麼淑女形象,什麼閨秀之風全不要了,她狠狠跺腳,抬臂指著華婕罵道:


  “你有什麼了不起?有才無德!”


  “蠢貨。”華婕冷哼一聲,蔑視的掃一眼唐陽,便不再搭理。


  轉頭想走,抬眼正對上景年目光。


  一向不怎麼友善的少年,此刻望著她的眼神卻有一絲掩不住的豔羨。


  “你……”景年一個字說出口,又別扭的怔住,想了想才繼續道:


  “有時候畫起畫來,就是忍不住會摳細節,這個你怎麼解決的?”


  華婕想了想,轉頭瞧見唐陽雖然坐回去了,卻還時不時拿不服氣的眼神掃她。


  抿了抿唇,華婕走到景年座位邊,抬頭問道:


  “我可以用你的畫做範畫來講解嗎?”


  “……啊,行啊。”景年抿了抿唇,轉頭橫一眼唐陽,便帶著華婕走到了自己位置上。


  她剛才還誇了他的畫呢,現在用他的畫當範畫,他當然願意了。


  華婕坐在他位置上,將他的畫板架在腿上,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對著畫面上的一個靜物刷刷刷塗了起來。


  很快,這組進度本來很平均的畫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摳細節到幾乎畫完的靜物。


  其他同學們帶著好奇,站到華婕和唐陽身後,時而帶著眼線的眼神看看華婕豎在一邊的畫,時而盯住華婕的手,看她給景年講畫。


  唐陽坐在遠處,臉上掛著不服,也忍不住支稜著耳朵偷聽。


  “看,當你單獨摳完一個靜物,而其他靜物還是半程狀態時,就會出現這樣頭重腳輕,透不過氣的感覺,畫面是死的,空間是假的。”華婕指給景年看。


  景年點了點頭,眼睛看一眼坐在遠處的唐陽,想到方才對方踩自己和學校的話,忍不住故意大聲氣人道:


  “現在畫面的樣子,不就是重現了唐陽那幅畫嘛。


  “還真是沉悶且醜啊!”


  圍觀的同學們立即探頭朝著唐陽和她的畫看去,然後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唐陽面紅如血,氣的嘴唇哆嗦,卻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華婕餘光掃了眼唐陽,淡然無視,然後認真對景年道:


  “第一層調子,做簡單的明暗區分,光從哪裡來,哪些部分受亮,布出交界線。”華婕手比嘴還快,說話間,刷刷刷在景年的畫上布了一層淺線。


  這些在華婕快速搖動手臂手腕過程中被畫在紙上的線,起落果斷。


  它們細密排布,卻又間隔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距離,規整漂亮,幾近完美。


  “這部分要使筆傾斜,不要立著用筆鋒。”華婕一邊畫一邊講解。


  其他人逐漸方才那場小爭執中回神,開始跟著華婕的話,去關注她筆下的線條。


  “這一層明暗關系畫出來,給分老師已經了解到這幅圖的光源來處。隻要你都畫對了,哪怕完成度隻是如此而已,也能及格。”華婕說罷,將畫展示給景年看。


  因為華婕是幫景年出頭的,是以這會兒他完全跟華婕站在統一戰線,立即大聲應和道:


  “牛b!果然比唐陽畫的好一萬倍。”


  唐陽背對著眾人,咬緊了牙關。


  華婕又開始上第二層調子。


  如何處理整體,如何分析眼睛看到的明暗關系,為什麼靜物a的暗部要比靜物b的暗部更黑……


  這些都是有邏輯的,華婕能看的明明白白,其他人卻有些一知半解。


  華婕隨便指點幾句,便將許多內容展示的明朗起來。


  她很少提及線條和筆觸,更多的是講解靜物結構和畫面呈現的關系,以及距離畫者遠近與畫面明暗呈現的關系等。


  到了細節刻畫這一步,更是反復強調,即便是最後勾細節勾畫邊緣時,也不能看見線就下死筆畫完整,要考慮到一根線等於一個細長的面,虛實、留白和加深的原理是與畫‘面’同樣原理的。


  景年剛開始還以為華婕是跟他盡釋前嫌,聯起手來一起氣唐陽幾人。


  可聽著聽著,卻忍不住撈過紙筆開始做筆記。


  這些都是精髓,可絕不會錯過。


  華婕說的都是需要動腦袋的知識點,絕不是看見什麼畫什麼,更多的是告訴大家看見之後要經過大腦分析,才落筆的理論依據。


  這其中滿滿物理知識。


  因為華婕講解過程中,使用了許多未來二十來年專家們總結出來的更先進的繪畫知識,是以不僅學生們覺得開眼界,連不知何時回到教室的老師張向陽也大受啟發。


  待華婕做完示範講解,將畫板交還給唐陽,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了。


  她轉頭問景年:


  “概念清晰了嗎?是不是覺得考慮整體、逐步豐滿完善的去畫,也不比摳細節慢?”


  曾經華婕也很喜歡摳細節而枉顧整體,還因此在藝考時吃了小虧,後來上大學硬改壞習慣,吃了不少苦。


  景年用力點頭,站在四周蹭了半天課的其他同學也跟著點頭,齊刷刷的,竟顯得有些可愛。


  而坐在遠處的唐陽,眼角不知何時流的淚已經幹了,面紅耳赤,即便是背對著眾人,仍覺得丟臉氣惱。


  那些人那麼捧著華婕,自此以後,她在華婕面前,隻能是個弟弟,恐怕美術班裡的人,再也不會拿正眼看自己了。


  畫室她身後區域的和諧氣氛,仿佛在叫囂:跟華婕一比,她唐陽什麼都不是!


  華婕靈魂裡曾經那個當老師的自己還沒有徹底被遺忘,她表達完了自己想表達的,將後世的一些知識點和現在的東西掰碎了教給景年幾人,絲毫沒有藏私。


  華婕收聲後,整個畫室忽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她的話裡,審視自己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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