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持證上崗，唯愛吾妻，勿擾。」
拖鞋都來不及穿，我噠噠跑下樓。
「楚雲瀾，這是怎麼回事？」
楚雲瀾的目光落在我的腳上，腳底突生涼意。
我下意識縮腳。
他走過來攔腰抱起我。
「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
「怎麼？不願意？」
我還處於不真實的狀態，一時愣神。
反應過來，楚雲瀾已經抱著我回了房間。
見我不說話，他沉了沉腰：
「昭昭，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孩子。」
我不敢說話，被徑直扔到床上。
「睡飽了？」
我點頭。
「那我們補一下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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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是白天哎……
婚後的楚雲瀾非常別扭，具體表現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比如每次給我做完飯，都要說自己做多了喂狗，狗不吃……
比如教我做微積分作業，明明講得很詳細，還要埋怨他家的邊牧都比我聰明……
再比如每次履行完夫妻義務，都要給我打一筆錢，借此羞辱我的人格……
我也不是一無是處，我們結婚的消息讓他爹公司的股票再一次暴跌。
他最近洗澡都開心到哼歌。
19
第一次回楚雲瀾老家。
他親手給我戴上最新設計的珠寶。
我整個人珠光寶氣，妥妥行走的珠寶展示架。
看見我進來，周瑤、楚雲闊，還有他爹，仨人沒一個高興的。
這反應倒是取悅了楚雲瀾。
老爺子渾濁的眼睛剜我一眼，拐杖往地上一杵：
「我知道瑤瑤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周瑤聽到自己被點名，微微頷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臉紅：
「你要是想結婚，我可以再給你找更好的，你怎麼能找這麼一個……唉……」
老爺子話都沒說完，這聲唉裡飽含不滿。
楚雲瀾又是給我剝蝦，又是為我盛湯的，忙得不亦樂乎。
反觀周瑤跟他的未婚夫楚雲闊，就顯得不是很熟的樣子。
周瑤握緊身前的餐布，眼神裡劃過嫉妒。
「爸，您這是什麼話？我跟昭昭已經是合法夫妻了。」
楚雲瀾成了植物人那段時間，家業全部由大哥楚雲闊接管。
短短幾個月就走了一大段下坡路。
楚雲瀾回來以後才又有了起色。
老爺子說話做事也要看小兒子臉色，訕訕改口：
「我這不是想著你大哥和大嫂還沒結婚嗎，你們倆也真是的，有沒有點長幼尊卑了？說出去讓人笑話。」
楚雲瀾抬手打斷他說話：
「停，第一，沒結婚就叫大嫂不合適，第二，沒人規定老大不結婚老二不能結。我不管你們，我反正是要合法擁有性生活的人。」
管家聽到這大膽發言，一向沒有表情的臉呆滯起來。
表情仿佛在說：「這……是我免費能聽的嗎？」
家宴在輕松愉快的氛圍裡結束。
我在門口等楚雲瀾上廁所，突然肩膀被人輕拍一下。
我回頭，對上跟楚雲瀾有幾分相似的臉。
「弟妹，初次見面，沒準備什麼，這個你收下……」
楚雲闊東西還沒給我，楚雲瀾一個頂胯擠走他。
他攬上我的腰，聲音帶著幾分蠱惑：
「寶貝兒，想要什麼老公給你買，咱不要垃圾。」
20
嘖，夠毒的。
自此我發現了自己的新用途，專門氣一家老小的工具人。
偶爾楚雲瀾喝醉，會給我講他小時候。
他說他本來有媽媽的，可被人動手腳，變成了保小不保大。
從小被私生子的身份禁錮，受盡白眼。
他隻想開好自己的珠寶店，早日分家，過上簡單的生活，卻被女友和大哥算計出車禍，成了植物人……
蘇醒後，他想明白了。
在這個吃人的家裡，不爭取不算計，哪怕屬於自己的東西也守不住……
盡管我出生在一個還算健全的家裡，可我對楚雲瀾感同身受。
我的爸爸重男輕女，隻是他不說。
媽媽骨子裡厭惡我，畢竟是我拖累了她的人生。
他們不過是想讓自己老有所依。
從沒有被真正無條件愛過的孩子，做什麼都填不滿心底的窟窿。
我輕輕抱住他，撫摸他的後背。
「沒關系的，我永遠無條件愛你。」
哪怕作為你的復仇工具。
楚雲瀾呼吸逐漸均勻，這才睡過去。
班主任產假快休完，楚雲瀾也隻剩幾節課就結束代課工作。
離開前，他以公司的名義，面向全班同學徵稿。
主題是傳統發飾。
入圍作品，有機會做成真的首飾，批量生產，並代表公司參加國際性比賽。
相比於豐厚的獎金，同學們更看重出國比賽的機會。
成名比獎金更讓藝術生痴迷。
我不是正統的藝術生，全憑愛好死撐。
小時候喜歡畫畫，爸媽用費錢以及一堆那時我還聽不懂的大道理湮滅了我的喜歡。
可真正的喜歡是擋不住的。
哪怕我學的是工商管理，我還是兼職賺錢，蹭藝術類的課程，報藝術類的社團。
哪有什麼天生犟種，是命運攔住我想走的路。
為了這次比賽我熬夜設計畫圖，稍稍冷落了楚雲瀾。
他端著牛奶來到書房：
「早知道不辦這個比賽了！」
我摸摸下巴審視剛設計出的圖紙雛形，不太滿意，窩掉重來。
楚雲瀾的腦袋搭在我的頸窩處，聲音嬌軟：
「老婆~」
21
我轉過身抱住他，深吸一口氣，緩解勞累的情緒。
「楚雲瀾，我走到這裡，一路好累。」
天生一副好牌的人，無法理解的累。
就好比我拼盡十八年人生的努力，終於考上一所 985 高校，跟那些輕輕松松保送的人，坐在同一間教室裡。
他們隻是早上起床就來上學了，而我昨夜走了幾十公裡山路。
在無法達到絕對公平的環境下，個體差異性是如此的明顯。
幸運與不幸都大咧咧攤在面前。
楚雲瀾也回抱住我：「一路而來，辛苦你了。」
知道我的夢想後，楚雲瀾帶我出去玩找靈感。
去古籍圖書館查資料。
對於我根據《紅樓夢》十二金釵，制作十二隻符合人物性格的釵子的想法，他表示很感興趣，並大力支持。
再一次熬夜畫圖，楚雲瀾發飆：
「燕昭昭，你到底愛我還是愛你的設計？」
頓覺大事不妙，我趕緊放下手上的筆，投降道：
「都愛！」
「更愛誰？」
「愛你！」
「那你今晚要好好表現，聽到了沒有？」
「？？？」我好像掉坑裡了……
交稿的一瞬間，我和楚雲瀾都解脫了。
「叮咚——」
門鈴響了，我剛洗完澡，披上浴巾去開門。
心想今天楚雲瀾怎麼沒帶鑰匙。
結果一開門，看到楚雲闊的臉。
我懵了，他也沒想到我隻裹了件浴袍。
愣了一瞬，咧開嘴角，笑得猥瑣。
從他油膩的表情不難看出，他的內心活動一定是：
「這個女人又被我迷住了。」
我沒好氣地關門，卻被他用皮鞋頂住。
「弟媳，上次沒來得及好好介紹，這次特地登門拜訪。」
22
拗不過他，我回房間換了套衣服下樓。
楚雲闊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雲瀾不在，這麼晚了，您還是請回吧。」
「不著急。」楚雲闊自顧自點燃一支煙。
「我來是找你談一筆生意的。」
「不感興趣，可以走了嗎？」
楚雲闊也不著急走，優哉遊哉用自以為最帥的姿勢抽完一整支煙。
拍拍屁股走人。
「沒關系，你以後會感興趣的。」
他塞給我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想談了隨時找我。」
莫名其妙……
跟楚雲瀾打電話才知道，楚雲闊的一批貨質量出了問題。
楚雲瀾正在處理。
楚雲闊這個不要臉的，讓別人幫忙擦屁股，還敢來找我。
恨不能回到十分鍾前甩他兩個大嘴巴。
「保護好自己離他遠點。」
「放心。」
趁楚雲瀾不在，楚雲闊徹底瘋狂。
每天給我送花送禮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我老公。
警告也沒用，隻要跟他說話，哪怕是罵他，他都覺得自己有魅力。
我不勝其擾，搬到閨蜜家住。
「昭昭你終於屬於我了！嘶哈嘶哈！」
「快來嘗嘗我的手藝，我爸今天上午剛釣的魚~」
前一秒我還在笑，下一秒我笑不出來了，好腥！
我衝進廁所嘔了半天。
出來時，閨蜜一臉擔憂：
「我覺得我廚藝還行啊，昭昭，你是不是懷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婚後楚雲瀾一直沒有節制……
驗孕棒結果出來，果然兩道槓。
不放心，我又去醫院做了檢查，拿到孕檢單的時候，我整個人還是懵的。
此刻，我沒有覺得自己跟從前的我有什麼不同。
可我的肚子裡有一個新生命了。
冷靜了好一會，我準備打電話給楚雲瀾，周瑤的電話卻先一步打來：
「見個面，半妖咖啡廳。」
23
周瑤一身紅衣，走路帶風，喜慶得很。
她先是給我看了一眼設計作品入圍名單。
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作品，隻是署名是周瑤。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周瑤捋捋頭發，笑得春風得意：「再給你看個有意思的。」
她遞給我一本日記。
楚雲瀾的筆跡，我一眼就認出來。
日記本的第一頁第一句話就是：
「我恨昭昭，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他明知道我有多愛我的設計，他做到了。
我也笑了，長籲一口氣。
這段時間，委屈楚雲瀾演戲愛我了。
我就說，他怎麼可能原諒我，我又何德何能被人愛。
過去的每一天, 快樂的點點滴滴對我來說都綁著炸彈。
現在確定, 我反倒輕松了。
我本能捂住肚子, 掩耳盜鈴般不想讓孩子聽到心碎的聲音。
這下換到周瑤疑惑：「這你還能笑得出來？」
我不著痕跡地打開手機錄音。
「當然，楚雲瀾恨我，他就不恨你嗎？」
周瑤眼神閃躲：「你在說什麼, 我不明白。」
「我說，你動手搞壞楚雲瀾的剎車, 害他成為植物人, 他就不恨你嗎？」
周瑤一臉震驚：「你胡說！我沒有！」
聲音過大引起其他客人注意。
「你也不用大喊大叫, 楚雲闊都告訴我了。」
「楚雲闊這個賤人，他怎麼什麼都跟你說？要死也是我們倆一起死，他是主謀，我隻是從犯！」
呵，不經詐。
周瑤走後，我又約了楚雲闊過來「談生意」。
我故作崇拜，詢問上一次陷害楚雲瀾的細節。
楚雲闊就滔滔不絕，把上次怎麼安排周瑤動手腳的細節傳授給我。
我將錄音和咖啡廳攝像頭錄下的畫面，一起拷貝發給楚雲瀾。
這是我送給他的最後一份禮物。
楚雲瀾還算大方，我銀行卡裡的錢, 足夠我和我的孩子用一輩子。
我想我可以一直贖罪, 可我不想我的孩子再活在仇恨裡。
24
飛機場候機室，我還是沒走成。
突然心悸, 我打開手機, 楚雲瀾出車禍的新聞鋪天蓋地。
他因為上次出車禍再不敢開車。
這次開車是為了來機場找我！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到醫院的, 隻覺得時間漫長。
手術室的燈亮著, 可我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盡力了，但楚雲瀾還在昏迷。
楚雲瀾昏迷的日子。
室友給我打電話說抱歉。
設計大賽交稿時，她說她幫大家一起交。
結果周瑤說自己也在交稿, 順便幫我們寢室，她圖省事就把我們的稿子都傳給周瑤了。
周瑤偷了我的設計稿參賽，楚雲瀾那幾天還解決了舉證申訴等等問題。
但他都沒跟我說，也沒埋怨我太輕信別人。
看著病床上虛弱的楚雲瀾, 我的眼淚不自覺滑落。
我打開那款很久沒有打開過的遊戲。
寄希望於楚雲瀾在那款遊戲裡過得很好。
打開遊戲界面我才發現，原來在遊戲裡，楚雲瀾刺死我的那天，他也自殺了……
楚雲瀾的病房是他之前住過的，生活用品都在。
我找毛巾時, 打開抽屜, 在毛巾下發現了另一本日記。
第一頁寫的是：
「昭昭，心痛讓我清醒，但愛使我存活, 我決定愛你……」
其實，我當時就後悔了。
「（「」老爺子身邊隻剩我了, 他老了很多, 有時候來看看楚雲瀾，順便看看我的肚子。
楚雲瀾昏迷三個多月，終於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清醒過來。
他把頭貼在我的肚子上。
「昭昭, 我們的孩子叫新景好不好？」
「好……」
「昭昭，來年新景，我們重新來過。」
「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