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搶到了兩張梁越洲喜歡的樂隊門票。

 

本想當作結婚五周年的禮物送給他。

 

結果到了那天他匆匆回家取票。

 

“剛好我合作的一位客戶也喜歡這個樂隊，你不會介意吧？”

 

本來我是不介意的。

 

如果當晚我沒有看到同城的那條熱搜視頻的話。

 

大屏的攝像拍到郎才女貌的兩人，是梁越洲和他的初戀女友林妍。

 

她笑著對鏡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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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跟年少時的愛人來赴十年之約的。”

 

1

 

南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梁越洲和他的初戀女友林妍雙向奔赴十年之約的視頻很快衝上了本地熱搜第一。

 

評論一條條看下來，網友不是在誇贊兩人的般配，就是在惋惜愛人錯過。

 

我想如果我不是當事人的老婆的話，也會發出同樣感慨。

 

可惜我是。

 

不光如此，今天還是我跟梁越洲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

 

我把手機丟開，忽然覺得心累。

 

不是說送客戶？

 

不是說林妍狀態不好？

 

梁越洲又一次騙了我。

 

他明明是跟年少的戀人一起去赴那場我所不知道的“十年之約”。

 

橫豎是等不來梁越洲了。

 

我把燭光晚餐跟蛋糕一一退掉，帶了瓶酒去江邊散心。

 

這半年，我們倆因為林妍的事情吵過太多次架了。

 

現在看到視頻，我竟然都沒有了去質問的力氣。

 

談不上難過，失望更多。

 

是梁越洲先給我打來的電話。

 

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試探。

 

“睡了嗎？”

 

我不信他聽不到我這邊的簌簌風聲。

 

“沒有，剛看完你跟林妍十年之約的視頻。”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梁越洲沉默了一下。

 

“我就是擔心你會多想才沒告訴你，沒想到還是……”

 

“梁越洲，難道你不告訴我，我們就不會吵架了嗎？”

 

他吸了口氣：“小也，你先冷靜下，我知道今天紀念日拋下你是我不對。”

 

“但你是知道林妍的情況的，讓我回去跟你解釋行嗎？”

 

我沒說話，默默掛了電話。

 

看著遠處翻滾不息的江水，我說服自己再給他一次機會。

 

畢竟做了五年的夫妻。

 

畢竟，我就愛過這一個人。

 

林妍是他的初戀。

 

我是後來才認識梁越洲的。

 

彼時他是大學裡的風雲人物。

 

我倆在一次學生會組織的遊戲裡意外成了搭檔。

 

那會兒我近視沒戴眼鏡，不懂場內外的女同學到底在尖叫什麼。

 

直到遊戲開始，他湊我極近。

 

我這才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真是好偉大的一張臉。

 

梁越洲不光有顏，人也極聰明。

 

遊戲裡我們配合默契，一個眼神就能懂敵方的招數。

 

遊戲過後，我直接淪陷了。

 

隻不過他很難追。

 

摘下他這朵高嶺之花，我用了很久。

 

剛追上時我還覺得不可思議，總是跟他反復確認。

 

還記得他笑著捏我的臉說：

 

“你每天想方設法地出現在我面前，讓我不習慣都難啊。”

 

是了，就是習慣。

 

大學裡，他沒對我說過愛。

 

可我覺得他隻是不善表達而已。

 

因為他愛我的痕跡，都藏在細節裡。

 

我們逃過了畢業分手的魔咒，早早地在南市安了家。

 

戀愛、訂婚、結婚、一氣呵成。

 

過程順暢無比。

 

梁越洲也從很好的戀人，變成了很好的丈夫。

 

2

 

公司創業之初他壓力很大，我的專業也幫不上他。

 

看著他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我心疼得直掉眼淚。

 

可他永遠是溫柔地把我抱在懷裡，說我的存在就是他最好的慰藉。

 

但我還是想為他做點什麼。

 

梁越洲在公司加班，我就下班後四處兼職。

 

再在他回家時裝作剛睡醒的模樣起來給他下一碗面。

 

可是他很聰明，沒多久就發現了。

 

大冬天的，他雙眼通紅地搓著我發傳單的手。

 

告訴我會一輩子對我好，永遠不會辜負我。

 

那段日子很苦，卻是我回想起來過得最幸福的幾年。

 

後來生活一天天變好，我們的條件改善了不少。

 

我成了別人眼中的富太太，圈內人人羨慕我老公能賺還會疼人。

 

就是這個時候，林妍回來了。

 

帶著她的一身傷，還有一份抑鬱症報告。

 

他們之間的過往，梁越洲跟我提起過。

 

很老套的情節。

 

林妍是藝術生，更向往去國外發展，家裡也有經濟條件支持。

 

可梁越洲不行。

 

別說出國，光是機票錢就能難倒他。

 

林妍清楚這一點。

 

在沒跟梁越洲商量的情況下，她擅作主張向家人提出資助男友。

 

她家人表面答應，卻在背地裡約他見面談話，說她家不扶貧，警告他別想著吃軟飯。

 

自尊對那時的梁越洲來說是很值錢的玩意兒。

 

於是他跟林妍爆發了戀愛三年以來最大的爭吵，也因此分道揚鑣。

 

她的近況，是我陪梁越洲參加他高中同學聚會時聽到的。

 

聽說林妍出國沒多久，家裡就因為投資失敗而破產了。

 

學藝術又很燒錢，破產後她連學都上不起。

 

兩年後，她找了個當地人結婚。

 

婚後才知道丈夫酗酒又家暴，她幾乎是褪了一層皮才堪堪離了婚。

 

離婚手續辦好後，她父母四處湊錢給她買了張回國的機票。

 

沒幾天，她就要回來了。

 

聽到林妍如今的遭遇，在場的同學心裡都不好受，連我也忍不住唏噓。

 

同學會結束後，司機接我們回家。

 

路上梁越洲望著車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責任感太重。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這些話他不便對我說。

 

所以我主動提出，如果林妍需要幫助的話，我們可以拉她一把。

 

還記得當時的梁越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揉著我的頭發說：“我老婆真是大度又善良，我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才能找到你。”

 

我笑著搖了搖頭。

 

放在二十出頭，我可能會吃醋懷疑。

 

但我們已經有了幾年的婚姻基礎，我們都信任對方。

 

如果今晚他的第一反應是解氣，那我才會懷疑自己真的看錯了人。

 

可我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林妍回國那一天，我們去接了機。

 

見到她的第一眼，我有些意外。

 

因為她看上去跟梁越洲描述記憶裡那個意氣風發的女生差別太大了。

 

她低垂著頭，像是怕極了生人。

 

隻有在看梁越洲時，緊繃的情緒才會松下來些。

 

我也明顯感受到身旁的梁越洲有些失態了。

 

他沒管一旁林妍父母想巴結又局促的目光，就隻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3

 

林妍一家三口的居住環境很差。

 

我們出錢幫他們重新租了房子，也給她父母找了較為輕松的工作，還安排了專業的心理醫生定期上門輔導林妍。

 

梁越洲為了避嫌，所以這些事都是交由我來做的。

 

可是回國後林妍的精神狀態並沒有得到好轉，反而每況愈下。

 

心理醫生委婉提醒梁越洲別再讓病人受刺激。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林妍無法接受跟我相處。

 

在醫院裡，她哭著跟我道歉：

 

“姜小姐，對不起，這些年我受了太多N待，看見陌生人就控制不住地發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雖然無法感同身受她的經歷，但同為女性，我能夠看出她藏在心底的恐懼，這不是裝的。

 

林家父母無奈之下重新找到梁越洲，希望他能夠出面勸勸林妍。

 

這件事他並沒有瞞著我，反而是第一時間詢問我是否介意。

 

事實上，自她回國以來，梁越洲一直表現得很有分寸。

 

所有關於林妍的事宜，他都放心地交由我去處理

 

我也很信任我的丈夫，信任我們這些年的感情。

 

所以我答應了。

 

可林妍的情況時好時壞。

 

梁越洲從每周抽空去一趟醫院，變成了一周三四次。

 

要知道他本身工作就足夠繁忙。

 

事情發展到後面，連我想見他一面都難。

 

時間久了，我心裡也別扭起來。

 

可梁越洲每次都能夠及時地安撫住我。

 

安慰我說林妍的病在慢慢好轉，很快就能恢復正常了。

 

到時候，我們跟林家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我信了。

 

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第一次欺騙。

 

當時林妍病情穩定準備出院。

 

梁越洲在外地出差，他拜託我去接林妍出院。

 

我照做了，還訂了一束鮮花祝她身體早些恢復。

 

結果晚上回到家，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包落在了林家。

 

我過去取，卻意外地看到了梁越洲的車停在她家樓下。

 

可他半小時前還在跟我說：“今晚高鐵晚點，我遲點到家。”

 

當時我隻覺得全身血液都衝到了大腦，讓我沒法冷靜思考。

 

我直接上樓敲響了林家的門。

 

腳不知道踢到了什麼東西，搖搖晃晃地就要往下倒。

 

我下意識蹲下身扶好，手卻觸摸到了柔軟的花瓣。

 

居然是不久前我送給林妍的花。

 

門也在這時候開了。

 

我就這麼隔著一束花，跟門內的梁越洲對視。

 

屋內的燈光照在他眼裡，那一閃而過的僵硬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越洲，是誰敲門呀？”

 

林妍的聲音從裡面遙遙傳來，溫柔又親昵。

 

這一聲，像是給我跟梁越洲之間隔了塊玻璃罩子。

 

透明，但不清晰。

 

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們對彼此都是坦誠的。

 

這是梁越洲第一次騙我，為了他的初戀女友。

 

心髒一陣陣地刺痛。

 

我忍著淚把花束砸在他臉上，然後轉身離開。

 

當晚，我就擬定了離婚協議書。

 

梁越洲回到家時剛好看到我在起草文件。

 

他的一雙眼霎時就紅了，愧疚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林妍爸媽說想做頓飯來感謝我對她家的照顧，我拒絕了很久硬是沒拗過他們……”

 

“那束花也是因為林妍對玫瑰過敏，不是故意扔掉的。”

 

“小也，我知道錯了，不應該對你撒謊，但我真的隻是不想你誤會而已。”

 

我看著他臉上被花束砸出的紅印，終究心軟了。

 

“好，這次我不追究，但你答應我，以後別再管林妍的事情。”

 

他猶豫一瞬，還是點頭答應了我。

 

隻是我們剛和好沒一分鍾，他的電話就響了。

 

電話裡傳來林家父母倉皇恐懼的聲音。

 

他們說。

 

林妍的前夫找上門了。

 

“你能不去嗎？”

 

我看著他即將轉身的動作，可笑地問出答案必然的問題。

 

果不其然，他皺眉看向我：

 

“小也，她是無辜的……”

 

4

 

我苦笑盯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一去，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演唱會結束，梁越洲回來了。

 

他打包了我喜歡的餐廳飯菜，還有一條我喜歡很久的昂貴手鏈。

 

“零點還沒過，小也，五周年快樂。”

 

大約是怕我不開心，他特意換了套衣服。

 

隻是時間緊迫來不及重新洗個澡了。

 

不然他身上的香水味也可以掩蓋掉。

 

我漠然地關上首飾盒，告訴他我一點也不快樂。

 

氣氛微微凝滯。

 

他嘆了一口氣向我解釋。

 

“醫生說聽演唱會能讓林妍精神放松，這樣也有利於她的病情恢復，我做這些隻是希望她早點回歸正常人的生活而已。”

 

“至於那個十年之約不過是以前的一句玩笑而已，如果不是她提起我都不記得了。”

 

見我面色還是冷著，他伸手握住我的肩安慰。

 

“小也，林妍真的挺苦的，要不是她前夫突然上門鬧事，她的病早就恢復了。”

 

我對他避重就輕的態度感到厭煩，忍不住推開他。

 

“難道這些災難都是我帶給她的，梁越洲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嗎？”

 

“她的病跟你有什麼關系，如果沒有你，難道她就不活了？”

 

“我倒是想問問你，究竟是她林妍離不開你，還是你梁越洲離不開她？！”

 

這些話說完，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精氣神，也把一直以來覆蓋著的紗窗紙給捅破了。

 

梁越洲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表情從震驚到羞惱。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我看著他眼中倒映出疲乏的自己。

 

覺得自己真是個蠢貨。

 

如果不信任他的話，我就不會提出幫助林妍。

 

也不會前後幫忙，為他們家人跑上跑下。

 

更不會在林妍被前夫暴打時替她找好律師，容許梁越洲一次次地去看她。

 

次數多了，就變成了習慣。

 

而我最後還隻落了這麼一句話。

 

我不再看他，也不想再跟他辯駁什麼。

 

失望攢得足夠多了。

 

梁越洲還想繼續說些什麼，我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我直覺這是林妍。

 

“姜小姐，你別怪越洲了，演唱會是我想看的，沒想到被大屏拍到讓你誤會，真的很對不起。”

 

果然，我在心裡冷笑。

 

“誤會還是故意你心裡有數，你要是想當梁太太就盡早說明白，我不耐煩跟你鬥心眼。”

 

我打電話時沒避著梁越洲。

 

就這麼眼見他的臉色越來越差。

 

可我不是開玩笑，或是以此來證明他更在乎誰。

 

我是認真的。

 

我給過他機會了，是梁越洲自己沒有珍惜。

 

“……要是你們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快感，我也可以成全你們，橫豎我跟他的財產一時半會也分割不清。”

 

我的一次次退讓換來的卻是對方一次次地過分試探。

 

索性誰都別裝了。

 

梁越洲忍不住奪過手機，對我厲聲呵斥。

 

“你能別再刺激她了嗎？”

 

“姜也，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我扯了扯唇角。

 

什麼時候？

 

在你決定騙我的時候。

 

5

 

我跟梁越洲分房睡了。

 

掛完林妍的電話後，他沒忍住跟我吵了一架。

 

他怪我小題大做，質問我當初提出的幫林妍一把是否忘了。

 

我也怨他不懂界限，毀了我們本該美好的婚姻。

 

鬧到最後，是兩扇鎖著的房門。

 

我在側臥輾轉難眠。

 

腦海裡不斷地回想著這一年發生的事。

 

我忍不住設想如果林妍沒有回國，我們之間會不會還像從前一樣。

 

可惜沒如果。

 

我低估了林妍在梁越洲心裡的分量。

 

年少時的愛而不得，幾年後落魄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很難不去關心吧？

 

更別提男人心裡可笑的英雄主義了。

 

我阻止自己繼續內耗，給大腦強制關機。

 

迷迷糊糊睡到凌晨，我聽到走廊傳來動靜。

 

“醫生怎麼說？伯父伯母你們別擔心，我馬上就來……”

 

梁越洲打電話的語氣很急。

 

我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匆忙開門問他怎麼了。

 

“林妍因為你的話自S了，滿意了嗎？”

 

他幾乎是吼著對我說了這句話，說完就一把推開我跑了出去。

 

我的臉色霎時蒼白。

 

幾秒後反應過來，我也追了出去。

 

林妍已經被送進去搶救了，林父林母在一旁痛哭。

 

開車過來的路上我已經冷靜下來了，心裡大約對這事有了數。

 

林妍是舍不得S的。

 

否則不會故意跟梁越洲出現在演唱會的大屏裡，再花高價錢推動熱搜。

 

這些事，昨晚我就查清楚了。

 

林母看到我，哭著叫我償命。

 

要不是梁越洲攔著他們，他們夫妻倆的拳頭大概已經揮到我臉上了。

 

“要是不想我發帖曝光你們女兒是小三，就給我安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