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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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隻覺得內心的痛楚席卷到了全身,身子微微發麻,發不出任何聲音。


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如果陳绡被活捉或是被認出來,那麼之前盧準所告,悉數成真。


我和袁幕、魏茕,還有黃司獄、郭牢頭、蘇大夫都犯了欺君之罪。


尤其是黃司獄,他何其無辜,還有父母妻兒。


冷得失去知覺的指尖被人輕輕攏住。


「我想再扮演一次你的心上人,也是最後一次了。」


不遠處,為首的禁衛軍停下腳步,對他喊話。


「袁大人,不知深夜入宮,所為何事?可奉陛下詔令?」


陳绡拉著我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眾人,語氣冷淡狂傲。


「我來救我的人,需要什麼詔令?陛下強奪妻子,刺殺於我,他說的話,除了走狗,有什麼人會奉命?」


底下寂靜了一會兒。


為首的禁衛軍,微微眯眼,沉下了聲。


「無詔闖宮,格殺勿論。」


話音未落,傳來風聲刺破的聲音,羽箭凌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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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猛地推到了地上。


這一箭刺入陳绡的胸口,由於此箭的勢頭太猛,逼得他往後連退不止。


整個人被釘死在門窗上。


我立即撲了過去。


陳绡仰面靠在門窗上,低頭看著我,唇角往下流淌出血。


「我更像他了嗎,晁如玉?」


沒等我回答他,他已經緊緊咬著牙,腮幫子都發抖,一口氣拔下了胸口的箭。


滾燙的鮮血猛地噴濺到我臉上。


「你做什麼?」我怔愣道。


陳绡重重地喘著氣,抬頭定定看我,眸光細碎,帶著水色。


他是那麼艱難,又那麼緩慢地說道:「不要……叫錯名字。還有,記得節哀。」


他說完就推開了我,轉身瘋了似的逃跑,卻直直地衝進了火光中。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意識到他在做什麼,正要往前追過去,被禁衛軍攔腰抱住,死死不放。


「袁帷之!」


淚水模糊的視線裡,眼前的火場連成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


「袁帷之……」


陳绡。


他不想被人發現。


他想要死無全屍。


34


我被禁衛軍押著回到太華寺地下時,整個人已經接近麻木無知了。


頭發凌亂,滿臉淚痕,衣衫狼狽。


魏長鄢冷冷看我:「又是挑撥離間,又是靈前放火,跑啊,怎麼沒跑掉?」


我抬起頭看他,聲無波瀾道:「袁幕死了。」


魏長鄢不明所以地看向了禁衛軍。


禁衛軍將剛才的事稟報了一遍。


魏長鄢輕輕閉了閉眼,聲音如覆寒霜,聽得人心驚肉跳。


「誰放的箭?朕讓你們殺他了嗎?」


禁衛軍噤了聲,紛紛跪下磕頭。


那邊侍女慌張道:「柔妃娘娘還在裡面!」


魏長鄢陡然睜眼,看向下跪的秦姚,目光冷峻。


「禁衛軍如今是一點事都辦不好了?」


秦姚冷汗涔涔道:「臣等早就去救柔妃娘娘,但她已經心存死志,堅決不肯跟我們走。」


魏長鄢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向被眾人撲救的火場,呼吸聲越來越沉重。


「好,她要死,就讓她去死。」


陳總管安撫道:「陛下放心,太華寺常年防火,隻因靈堂易燃物較多,這火勢雖看著大,但撲救起來倒也是快的。」


魏長鄢轉身離去,僅走出了三五步,就停住腳,掐緊手心。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楊婉貞,你脾氣可真大。」


魏長鄢轉過身來,命秦姚解下披風。


秦姚不解但照做。


魏長鄢將披風浸到積水的水缸裡,又湿淋淋地披到身上,就要往前走去。


「陛下,您不能去啊!您近來為東陽王費心竭力,身子也不大好,不能去救人啊!」


魏長鄢把拉扯阻攔他的宮人踢倒在地。


「滾開。」


他一個人衝進了火場裡。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火場裡兩道人影攙扶著走出來。


楊婉貞被人護在懷裡,那件披風也裹在她身上,而她已經昏迷了。


魏長鄢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去扶住門框,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剛出了門檻,他再也沒有力氣支撐,堂堂一國之君,猛地跪倒在地,驚得眾人都湧了上去。


魏長鄢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女子,替她撫好凌亂的發絲,看了半晌,又移開了眼。


這一夜,實在是兵荒馬亂。


有人深情錯付,有人錯失真心,有人為愛剖心。


魏長鄢抱著楊柔妃,先行回宮了。


除了餘下撲救的人,其他人也就都散開了,包括秦姚的禁衛軍。


我留在太華寺中殿的廣場上,望著進進出出救火的人,在原地站了許久。


夜色裡,一位年輕的內監走過來。


「這好像是姑娘的珠釵。」


我伸手去拿。


那人突然捉住我的手背,指尖勾過手心,才放開了手。


我拿起珠釵:「陳绡死了。」


他沉默了半晌:「世上沒有算無遺策的事情。」


我隨意挽起頭發,揀起白色的珠花,斜斜地插到鬢邊。


「人心難測。」


如果我早知他的心意,未必會算不中。


這場火如陳總管所說,燒毀了靈堂,但沒過兩更就被撲滅了。


不過是由於可燃物眾多,燒起來顯得旺盛,對房屋結構沒有顯著損壞。


而其中最重要的,太後的靈柩,做過防火處理,更是未造成損傷。


翌日,天色微亮。


許多事也該塵埃落定。


楊柔妃被打入了冷宮。


我被重兵押進宣德殿。


「晁如玉,你私刑囚禁東陽王,火燒太後靈堂,挑撥楊氏行刺,罪行累累,駭人聽聞,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魏長鄢戴著十二毓冕,穿著玄色刺繡龍紋朝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抬起頭來望著他。


「我有話說。」


魏長鄢夾起一張血跡斑駁的紙,輕飄飄地舉到我面前,還沒等我看清,就松開了手。


「七十四人均已招認,無一例外。他們都是受了你的指使,將東陽王與你父兄的屍骨關在一處,三日送一餐,每人輪流上山,以上墳祭祖的名義,避開問詢審查。」


他盯著我的眼睛,聲音壓得很低,微微挑眉。


「朕,已經讓秦姚去開墳了。而你,是個不孝的女兒。你要在七年後驚擾你父兄亡魂,害得他保下的百姓再次入獄。這就是你做的好事!」


他站直了身子,垂眼,冷冷睨著我。


「你還想說什麼?」


我看向殿外的天色,約莫是辰時了。


「我想說,陛下的罪己詔,想好了怎麼寫嗎?」


「晁如玉,你未免太猖狂了。你真以為能威脅朕嗎?朕不過是拖延你的時間!朕連腰斬魏弗都不會做,更不要談及罪己詔了!」


我望著他,一字一頓道:「陛下會寫的。」


魏長鄢盯著我半晌。


「朕不會。」


他轉身快步而去,登上了高處,坐到了龍椅裡。


「朕會命人處死魏弗,會讓三司審定魏茕,將她也一並除去。」


他猛地揚起手來,直直地指著我。


「還有你,晁如玉,朕如今更是厭惡你至極!」


我抬頭望著他,語帶揶揄道:「陛下不想納我為妃了?」


魏長鄢垂放了手,輕嗤一聲,聲線嘲諷。


「朕不會強人所難,昨夜是你故意激怒罷了。」


我環顧大殿,心境淡然。


「陛下,既然我們在等秦姚,不如我和你說說,楊柔妃的故事吧?」


魏長鄢來了興趣:「你什麼時候認識她的?」


我與楊婉貞並不相熟。


我父親晁期官居御史大夫,監察百官,是為朝中重臣。


而楊婉貞的父親楊熙年是刑獄主官,僅僅管理刑獄囚犯出入,上面還有廷尉,司隸校尉等司法、執法官員。


因此,我在宮中見到楊婉貞的次數並不多。


她大方得體,但性子偏冷,不喜與人攀談。


唯有兩回和我說話。


「晁二姑娘,你自幼出入宮闱,和太子殿下很親近嗎?」


「親近?太子殿下溫文爾雅,平易近人,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我自然不會闲得去說魏長鄢的壞話。


楊婉貞點頭:「是。」


後來我才知道楊婉貞的蝴蝶玉佩被太子身邊的人撿到了。那枚蝴蝶玉佩對她很重要,她自認身份卑微,不敢去東宮討要,擔心被誤會成攀附之意。


太子殿下見宮人正要將玉佩交給皇後,估計是哪家姑娘遺落的,便讓人不要聲張,將其送回了原處。


楊婉貞第二回和我說話。


「近日傳聞太子殿下竟然要和盧家女定親了,這是真的嗎?」


盧皇後的遠方侄女,其父官職還沒有楊熙年高。但這是盧皇後一手促成的,宮中無人敢置喙。


楊婉貞說起這話,不像她性格。


我淡淡地笑了:「我倒沒聽說。」


正在此時,袁幕從對面經過,眾位貴女都看過去。


楊婉貞的臉也微微紅了。


我吃驚道:「你也仰慕袁帷之?」


楊婉貞捏著手帕,睜大眼睛:「什麼枝?」


我才看了回去。


原來袁幕身側站著的是魏長鄢,謙謙君子,清風拂竹。


「在陛下還是太子殿下時,楊柔妃的這顆心就已經是你的了。這五年來,陛下以為是自己攻下她的心,其實不過是楊婉貞在與自己鬥罷了。」


我望著龍椅上的帝王,他已經僵住了許久。


「陛下,此時此刻,我也想問你,在陛下的心裡,真的覺得,殺父之仇,算不得什麼嗎?」


你已經愛上了她。


但凡你心裡有一絲的不確定,日後又該如何面對楊婉貞呢?


魏長鄢無聲地凝視著我。


偌大的宣德殿內,靜得可以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


「晁如玉,她和你不同。」


「陛下心裡清楚,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愛的人是袁幕,她愛的人是你!」


我和他四目相對,聲音流露出冷意。


「但要是袁幕殺了我的父親,我照樣會殺了袁幕!」


我刻意放緩了聲音。


「這才叫世人所謂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魏長鄢眼眶陡然睜裂。


他猛地握住龍椅扶手,不斷地用力收緊,指骨凸起發紅。


「朕要殺了你。」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卻是咬牙切齒發出來的。


「殺了你,再殺了你所有在意的人,讓她看看你的下場。她就會安分守己,不會胡思亂想。」


35


已經巳時了。


我往殿外看去。


「魏長鄢,你拿什麼殺我?」


禁衛軍統領秦姚快步進殿,跪了下來。


魏長鄢期待地站了起來。


「魏弗殺了嗎?」


秦姚埋低了頭,臉色頗為難堪。


「陛下,我們把晁大人父子的野墳都挖開了,又往四周挖開了五丈,都沒有找到東陽王。」


他越說,聲音越小,身子伏得越低。


魏長鄢已經衝了下來。


「怎麼可能?!」


他匪夷所思,過了半晌,轉過頭看我,扯住我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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