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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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她不要再跟上來了。


可是兄長,阿茕還是惦記著你。


她是那麼天真柔弱的人,即便不知你是否愛她,卻能依舊為你反抗盧太後,為你犧牲婚事救我,為你遠走涼州。


所以,你願意讓我告訴她了嗎?


銅板轉動數圈,終於從空中落下。


一枚落地,是有字面。


一枚落地,是無字面。


青石縫憑空長出的野花,是細膩的淺粉色,被山風掠過,簌簌輕搖。


郭牢頭看到那兩枚銅錢,聲音激動:「晁大人同意了!」


我低下頭,笑了笑。


「兄長,阿茕會很開心的。」


郭牢頭道:「但長公主被關進詔獄了,怎麼辦?」


我抹幹淨了眼淚。


「我冒險來這裡,就是為了魏茕。我要讓魏弗再寫一封信,警告當今皇帝。」


我將祭品放到青石塊最底下。


那裡與地面有個三角形的狹窄石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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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撿起一塊石頭,對著青石塊,重重地砸了三下。


「東陽王殿下,我來看你了。」


久久無聲。


我將耳朵貼上石塊,聽到極其細微的響動,勾了勾唇。


「殿下,我知道你能聽見,之前袁幕來的時候,你不是還想喊他嗎?」


還好那隻烏鴉替我遮掩了過去。


我將祭品往裡送了送。


「東陽王殿下,湊近點,我來給你送飯了。」


那道石縫裡傳來含糊的聲音。


「唔——」


我早就讓蘇大夫封了他的啞穴。


「殿下,想起來我是誰了嗎?我是刑獄專門給死囚送斷頭飯的廚娘,吃了我的飯的人,都是要死的。殿下也不例外。」


裡側傳來更急促的聲音,似乎是用手捶動石頭。


「殿下不用激動。即便您犯了滔天大罪,我也不會以私刑處置的。因為父兄教導過我,要嚴守法度,不能知法犯法。」


從那道石縫裡,緩緩伸出兩根手指,往前摸索起來。


「殿下,你還沒認出我嗎?我姓晁。」


那兩根手指突然就僵住了。


我低頭看著這一幕,聲音不禁也頓了頓,眼眶湿潤。


「看來,這個姓氏,並不常見。」


手指停了一瞬,繼續往外摸索,快要露出手背。


這隻手多次出入石縫,帶著數不清的劃傷,結痂又開裂,極其狼狽了。


蘇大夫蹲下身去,搭上他的手腕,把起脈來。


因為怕他不小心死了,所以要經常把脈。


魏弗也習慣了。


蘇大夫淡淡道:「殿下,還記得被你逼得跳樓的花魁滟滟嗎?她姓蘇,本名蘇滟,是我的妹妹。」


那隻手陡然往回縮,被蘇潋用力掐住了,聲音無比陰狠。


「滟滟自幼被人拐賣,我找了十年才找到她,攢夠銀子將她贖了出來。結果她從良以後,出門被你碰見了,竟然被逼得跳樓。你知道嗎?我正想帶她離開京城,遊山玩水,好好散散心……」


蘇潋剛放開了他的手。


郭牢頭一腳踩了上去。


「還有!那年因為巡夜撞到喝醉酒的東陽王,不過問了兩句,就被人活活打死的小捕快,是我的兒子!」


郭牢頭眼圈都紅了,眼淚直往下掉,用腳狠狠碾著他的手指。


「我就這一個兒子,他孝順懂事,工作盡職,多好的一個兒子啊,被你這種畜生活活打死了。我這輩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蘇大夫攙扶著激動的郭牢頭走到一旁。


我望著被踩進泥裡的,幾乎不再動彈的手。


「殿下,這些人你都不記得了吧?他們都是當初你將我關進死牢時,我結識的志同道合的親人,整整七十四人。」


那隻手慢慢撐起來。


我把祭品送到他手邊,他猛地按倒碗沿,抓起半塊肉,縮回到石縫裡。


三天才送一次飯,他餓得幾乎快不行了。


「魏弗,接下來每次來給你送飯的人,都會跟你介紹自己,讓你回憶曾經犯下的罪孽。」


我蹲了下來,壓低了聲音。


「還有,我父兄的屍骨,就在你的對面。」


無名深山的青石塊裡側,魏弗發瘋了似地撞擊山洞,發出嗚嗚咽咽的驚慌聲。


他猛地伸出手來,在地上胡亂地拍打,到處摸索著。


直到扯住我的裙角。


他攥緊了不放手,卑微地反復去拽,就像是在懇求我放了他。


「魏弗,我放了你,你的皇兄就會殺了你。魏長鄢殺你未遂,還要將罪名嫁禍給魏茕。我要你寫一封信,警告他。」


那隻手停滯了一瞬,猛地往前將衣擺抓得更多,竟然用力地往裡拉去!


「你不願意?」


魏弗突然用足了力氣,手背的青筋鼓動起來,手指緊抓不放,越來越往山洞裡拉去,甚至想把我的腳也往裡拽。


「魏弗,你放開!我隻說一次!」


郭牢頭和蘇大夫立馬圍了過來。


他們踢了魏弗的手兩下,但都沒有用,又想要蹲下去掰他的手。


「你們讓開!」


我一手撐在青石板上,一手奪過旁邊郭牢頭上山帶的柴刀,眼睛一閉,直接砍了下去。


山林裡發出哀嚎聲,驚得雀鳥四散而逃。


我渾身都被冷汗浸湿,半個身子往前伏倒在石頭上,手指緩緩松開了,柴刀落到了地上。


我有氣無力道:「是什麼?」


郭牢頭也被這一幕驚住了。


「什麼是什麼?」


我將頭抵在石頭上,虛弱地張了張口:「是哪邊?」


蘇大夫這才低頭去看。


「是左手。」


我這才翻過身來,癱軟地靠在石頭上,望著樹林交錯的天空。


「左手就好,右手還能留著籤字認罪。」


平復了許久。


我才垂下眼眸,掃了掃那隻斷手。


「不寫就算了。這隻手,送去給魏長鄢。以他的心智,也能領會。」


32


正如我所料,魏長鄢收到斷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但我確實沒想到,他的思路如此清晰,竟然這麼快就鎖定了我。


這不禁讓我擔心起來。


萬一魏弗的藏身之地,被他找到了怎麼辦?


不得不多想一步。


袁幕將魏弗血書送給溫奪後,溫奪果然如獲至寶,在長安東市口擺起臺子,為魏弗喊起冤來。


當然也有百姓說,魏弗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活該。


溫奪道:「難道東陽王不是好人,就可以不經審判,被人直接殺死嗎?那我還要說你不是好人,我是不是就可以打你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通透樸實,引得眾人大肆喝彩。


溫奪又登上高臺,對眾人大聲道:「各位,我從郦川而來,求得就是公正。我是東陽王的屬臣,我的主子是魏弗,他是好人壞人,都不影響我為他申冤。我隻要法度嚴明,我隻要朗朗乾坤,好人不該枉死,壞人該被判刑,而不是讓一個人無端端地消失在這世上!」


溫奪說下這話時,聲音高亢,目光堅定,遙遙望向宮城。


這話傳到了魏長鄢耳中。


他正跪在太後靈前,聽完秦姚的匯報,臉色陰沉地折斷了手裡的香。


「這個溫奪,你去查一查,不像是為了魏弗來的。」


秦姚剛退下,他低頭咳嗽起來,半天才停下來,應當是動了怒。


「我記得,從前太醫囑咐過,陛下體弱多病,不能大喜大悲。」


魏長鄢將手撐在蒲團上,抬起頭往身後看過來。


他嘲諷地扯唇:「你也會惺惺作態?」


我將疊好的帕子遞給魏長鄢。


「陛下,我是關心您。」


魏長鄢不屑地冷笑,接過我手裡帕子,緩緩站了起來。


「明天就是太後出喪的日子了。」


他目光平靜地望著靈柩的方向。


「熬了這麼久,終於要送走了。」


太華寺底下,楊柔妃正帶著袁幕上來。


我正要過去,被魏長鄢伸手攔住。


我將目光投向那兩人。


楊柔妃和袁幕說了兩句話,袁幕便停在了不遠處,隻抬頭望著我的方向,露出欣喜的笑容。


楊柔妃上來參見魏長鄢。


「陛下,臣妾路上遇到了袁大人,他想來見見晁姑娘。」


「讓他回去吧。」


魏長鄢擺了擺手,走到楊柔妃面前,低頭目光審視著她。


「怎麼?你近來是沒什麼事做嗎?」


楊柔妃看了看我,輕輕抿唇:「臣妾告退。」


魏長鄢望著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來,聲音冷了幾分。


「你給她做了不好的示範。」


楊柔妃帶著袁幕走遠了。


袁幕跟在她身後,時不時回頭望向我,目光充滿關切。


「陛下不喜歡她嗎?她都進宮五年了。」


魏長鄢漫不經心地轉身。


「當年你拒絕以後,朕拿同樣的話試了試她,她的性子沒你那麼烈。朕每次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以後的你。」


「所以陛下封她為柔妃?」


魏長鄢停下了腳。


不遠處禁衛軍統領秦姚在等候。


我被關進了東廂房。


魏長鄢鐵了心要截斷我和外界的聯絡。


我一天未曾進食,一個人也見不到。


直到天黑了,魏長鄢拿著一盞涼糕,推開了房門。


我正在燈下寫字。


「陛下找到人了嗎?」


「沒有,所以要繼續關著你。」


魏長鄢放下盤子,看了看我寫的毛筆字,密密麻麻全是「袁帷之」。


「是能當飯吃嗎?」


我緩緩伸出手,靠近那盞涼糕,但沒有拿起。


抬起頭,看了眼他,指尖一抬,打翻在地。


魏長鄢看著地面,無比淡定。


「很好,那就別吃了。」


我無所謂地低頭去寫字。


「陛下,你找不到魏弗的。而且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筆鋒收住。


「陛下不如想想罪己詔怎麼寫。」


魏長鄢拿走我寫好的字,忽地換了個話題。


「朕倒是好奇,你喜歡他什麼?他都不來救你。」


我持著筆,怔愣地看他,莫名覺得好笑。


「救我?我想出去的話,不是和陛下說出魏弗的藏身之地,就好了嗎?」


我就沒想出去。


「你是想留在宮裡?」


我擱下了筆,輕聲喟嘆。


「陛下,我說過了,我要你寫罪己詔,腰斬東陽王。沒有拿到你的罪己詔,我是不會離宮的。」


他將手裡的紙張在掌心用力揉成了團。


「那你就耗死在這裡吧。」


他轉身要走時,我喊住了他。


「魏長鄢,我想問你。」


那道背影停下了。


「魏長鄢,當年你趁火打劫,逼我入宮,是因為喜歡我嗎?」


他回過身來,皺起眉頭。


「晁如玉,你又想做什麼?」


我撿起了地上的紙團。


「先帝沉迷求仙問道,太後心裡隻有東陽王。世家貴女大多,如我這般追捧袁幕,也有少數如魏茕,傾心於我兄長。而你魏長鄢,雖有太子之位,但體弱多病,沉靜寡言,又早與太後遠房侄女定下婚約,根本無人問津。你總說,你隻在乎權勢,不在乎我的心,是因為你知道我不會喜歡你。」


我和他對面站著,靜靜對峙。


「其實,你也很渴望,有人真心愛你,是嗎?」


魏長鄢直直地望向我,眸光冷淡,不發一言。


「你羨慕魏弗,羨慕他一母所生,處處不如你,卻比你得到了母親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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