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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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陛下不重女色,後宮妃嫔不過數人。


如今的皇後是盧太後的遠方侄女,容貌品行都是尋常。


前幾年盧太後掌權時,魏長鄢和皇後還是相敬如賓,說不上恩愛,也不曾冷待。


而當盧太後沉寂於後宮時,皇後也就多少有些落寞。


而這位楊柔妃,稱得上是寵妃,進宮不過五年,便從宮女升至妃位。


魏長鄢帶著我出去了。


殿外的臺階下,姿容清麗的美人,正帶著侍女靜靜等候。


太華寺中殿,是太後停靈所在,萬分肅穆。除去皇親國戚和個別重臣外,隻有皇後或長公主能入內,尋常妃嫔女眷不可入內。


當然這是對主子的規矩,不包括在此侍奉的宮女太監了。


所以,這位楊柔妃也沒有外界所傳的恃寵而驕。


一道冷淡充滿嘲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她很像你。」


我轉身看他:「什麼?」


「她父親是前刑獄主官楊熙年。」


七年前為應付民怨,被他拉出來給盧太後母子擋刀的,那位刑獄主官。


魏長鄢走到我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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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殺父之仇,也算不了什麼。」


「我和她不同。」


我慢步下了臺階,同楊柔妃見禮。


夜色裡,楊柔妃淡淡回禮,看也沒看我,就去到魏長鄢身側了。


我走出宮門時,袁府的馬車在等。但走近了,不是袁幕,隻是個車夫。


「夫人。」他取出袁幕的信物自證身份。


我放下了戒心。


「袁大人,怎麼不來?」


車夫搬下了車梯。


「大人府裡有事。」


我坐在車裡,卷起車簾,望向空蕩的街道。


漆黑的巷子裡,蜷坐著個乞丐,似乎才不到二十歲。如今到了深秋之夜,天氣寒冷,他衣衫單薄,竟還沒有回去。


我讓車夫去給那乞丐扔一塊銀锞。


過了一會兒,那乞丐過來了,站在我車前,也不說話。


我驚訝道:「怎麼了?」


車夫回頭解釋道:「夫人,這乞兒是個啞巴,在給您道謝呢。」


啞巴?


我想了想:「讓他到車窗處來。」


我找出面紗,蒙上了臉,半揭起簾子,露出蒙著面紗的下半張臉。


這個角度居高臨下,我能看到那乞兒對我打手語。


「你能聽見吧?」


他點了點頭。


我的臉隱在面紗下,輕勾了勾唇。


「你也別謝我了,一顆銀锞也改變不了你的生活。但我有個讓你這輩子不愁吃喝的法子。」


……


我回到袁府時,袁幕正在書房議事。


我是進去了才知道的。


一柄寒劍橫在頸間,逼得我仰起了頭。


「什麼人?」


數名穿戴兜帽鬥篷的黑衣護衛,齊齊看向推門闖入的我。


他們身上帶著馬匹的氣味,一看就不是京城中人。


袁幕慢慢放下手裡的信。


「放開她。」


劍刃剛一移開,我轉臉去盯著袁幕。


「既然你在談要事,為什麼不讓人攔我?」


袁幕瞧著我,搖頭輕嘖道:「夫人在府上通行無阻時,也沒見問過半句,出了事就怪我了?」


被他戳破,我臉紅了,不發一言退了出去,還替他們關上了門。


「收到大公子的信,汝南決定提前起事,但不知是否京中出了事,因此派餘等進京面見。」


我沒走,靜靜停在窗外,窺聽密談。


袁幕語重心長道:「出了一件大事。你回去和父親說,我快要成親了,讓母親備好聘禮。」


室內沉默了半晌。


「呃,大公子,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話嗎?」


袁幕將一封厚厚的信交給為首之人。


「這封信務必送到汝南。」


我想要透過窗縫去看,不小心惹出了聲響。


「大公子,有人偷聽!」


那人正要衝出來。


袁幕拉住了他,過來推開窗,往下望了一眼。


「嗯?」


我蹲著躲在窗下,仰起頭看他。


他伸出手來,戳了戳我的發髻,饒有興致地彎起唇。


「沒事,是隻貓兒。」


我撥開他的手,心怦怦直跳,矮著身子,提起裙擺就跑了。


半個月之內,出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地下賭場突然來了個神秘的啞巴。


他一來就下注是皇帝殺了東陽王。


由於這一人選太過離奇,引發大番猜測,甚至懷疑這個啞巴知曉內情。


眾人紛紛跟投。


人們一旦往裡面投了錢,就控制不住去論證這個猜測才是真理。


京中輿論,甚囂塵上。


尤其是溫奪,他無風都起浪,這有了點風,簡直是要上天。


魏長鄢和我對弈時,摩挲著手裡的黑子。


「去將那個啞巴抓來。」


禁衛軍統領秦姚尷尬道:「回陛下,那個啞巴已經被溫大人奉為座上賓了,同吃同住,就連出恭都守著……」


魏長鄢指尖微滯,眸光陰沉,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掃而盡。


「溫奪!溫奪!魏弗手下怎麼會有如此忠貞之臣?」


我放下手裡的棋子。


「看來陛下沒心情和我對弈了。」


魏長鄢看了眼我:「罷了,你回去吧。」


第二件大事是朝堂之上,有人彈劾袁幕父親在汝南侵佔民田,欺壓鄉紳,公然容留被流放的罪犯。其中就包括當年晁家的其他女眷。


魏長鄢派人去汝南調查,結果查出不是侵佔民田,而是屯田養兵。


袁家祖上發跡於汝南郡,從當地名族,成為公卿世家。


汝南郡也受袁氏惠澤頗多,當地的橋和路,都有袁家的投入。


汝南的名家幾乎與袁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如今汝南的長官,曾是袁幕祖父的門生。


正因為此,袁氏在汝南屯田養兵,達到近八萬人,竟然到今時今日才知道。


魏長鄢在朝上大發雷霆,質問袁幕可知此事。


袁幕當即跪下來,堅決表態。


「陛下,臣自幼進宮,陪伴聖駕,已有十五年之久。七年前,袁氏族中叔伯子弟,陸續辭官隱退。唯獨臣留在了京中,被視作家族棄子。陛下,家族所為,臣全然不知。」


禁衛軍統領秦姚穿盔帶甲奔進殿中,手中高舉著東西。


「陛下,臣截獲袁中丞與汝南的書信,特來奉上!」


袁幕跪在地上,微微抬頭,眉頭緊鎖。


魏長鄢接過那封書信,指尖捏得泛白,臉上如同覆上一層寒霜。


「送信的人呢?」


「是袁家豢養的江湖死士,被他們逃了。」


魏長鄢拿著這封信,站了起來,慢慢走下來,走到袁幕的身前。


「朕與你的書法都是師從黃老。你的這一手字,連朕都嘆為觀止,筆勢靈巧,鸞漂鳳泊,天下無人能仿擬。」


皇帝的聲音停了停。


秦姚上前來,拔出長劍,架到袁幕肩上,微微用力,劃出血痕。


袁幕頂著寒劍的威壓,抬起頭來,面不改色。


「陛下,您都不看信裡寫了什麼,就要強行定臣的罪嗎?」


魏長鄢眯眼,打開信封,抖落出厚厚的信紙來,竟然從魏長鄢手裡往下蔓延到了地面。


「這是……一封禮單?」


隻有禮單。


連一句話都沒說。


袁幕拾起禮單的末端,將其捧在手心,真心地笑了笑。


他再抬頭,變了臉色,定定對上魏長鄢的眼眸。


「是臣在為娶妻籌備的聘禮。」


魏長鄢被他看得不舒服,後退了半步,扔了手裡的信封。


「你要娶誰?」


袁幕回頭,指節輕敲秦姚的劍背。秦姚隻得收起劍,重歸入鞘。


袁幕跪在地上,有條不紊地將禮單重新疊好,撿起信封,緩緩放入。


「臣要娶的人是,前御史大夫晁期之女,前侍御史晁懷瑾之妹,晁如玉。」


28


整座大殿都靜了下來。


魏長鄢面無表情地盯著袁幕,聲音難掩戾氣。


「既然你是忠君之臣,那你說如何處理汝南之事?」


袁幕隻說了兩個字:「懷柔。」


魏長鄢讓他繼續說。


「汝南屯田養兵,如今秋收已過,兵力正是充沛。而狄越之亂剛過,朝中兵力休整,不宜在此時針鋒相對。等到春耕之時,再行徵伐大計。」


袁幕所說,不無道理。


朝臣也多數表示同意。


魏長鄢正值京中多事,也不想大動幹戈,便隨手給袁幕父親封了個汝南王,先將局勢穩了下去。


東廂房的門被來人推開。


魏長鄢聲音陰沉:「你把我們的約定告訴了他。」


我勾描符咒,頭也沒抬。


「看來他和你翻臉了。」


魏長鄢冷冷抽走我手裡的筆。


「晁如玉,你挑撥他和朕作對,就不擔心他嗎?」


我跪坐著,擦了擦手指的金粉。


「這七年來,袁幕蟄伏朝堂,運籌帷幄,力逼盧太後退出朝政,迫使東陽王離京就藩,又在狄越之亂,削藩郦川。於他,是踐行道義,於陛下,是樂享其成。」


我攏緊了手指,看向魏長鄢。


「臣子未必不知道君王是在利用他,但君王不應再奪其妻子,不是嗎?」


我從身後拿出那卷畫軸,買兇者留下的袁幕畫像,放到了書案上。


「物歸原主。」


魏長鄢看了一眼,拂袖而去。


令他頭疼的事,實在是夠多了。


溫奪又公布了東陽王案子的驚天進展。


那三十七名屍體的致命傷,招式狠辣,整齊劃一。而在一具屍體的牙縫裡,找到了一小塊布料。


那布料材質極其罕見,絲線也很不一般,常用於制造皇室親兵盔甲,如帝王倚重的禁衛軍,公主府府兵等等。


矛頭直指宮城。


沒想到,魏長鄢把魏茕推了出去。


一夜之間,魏茕被指控派兵截殺魏弗,被關進了詔獄。


我和袁幕去獄中看她。


魏茕拿出了當初那封來歷不明的血書。


「這是魏弗的字跡,上面寫明了截殺他的人,是他的皇兄。」


我輕輕拿起那封血書,看向了魏茕和袁幕。


「那要公布嗎?」


魏茕苦笑道:「沒用的,一封血書而已,恐怕皇兄早就知道了。如今我已經入獄,這拿出去,也會被說是我偽造的。」


我想明白了。


這就是魏長鄢所謂的線索。


他早就查到了魏茕身上有封血書,但沒有驚動魏茕和我們,而是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那就是先下手為強,偽造嚴密的證據鏈條,將魏茕打造成嫌疑犯。


她再拿出任何證據,就都不可信了。


袁幕正色道:「這就是陛下的手段了。與其去搶奪這封不知來路的血書,去查後面還有多少證據,還不如將最要緊的人先解決了。這樣一來,我們再去指證他,都會被說成是長公主的同黨。」


魏茕身著囚衣,站在牢中,閉了閉眼,發出哀婉的嘆息。


「可我拿到這封血書,並未完全相信,也從未想過要公布出去。皇兄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就已經決定要我的命了。」


袁幕道:「對陛下來說,長公主保留著這封血書,就已經夠定死罪了。」


魏茕已是失望透頂,將血書投入牢房的炭盆。


我連忙衝過去,從炭火中搶出來。


袁幕立即握住我的手,目光關切地去察看指尖,語氣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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