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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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懷瑾的臉正在慢慢在變化,眼底笑意漸漸消失,唇角慢慢扯直,面容迅速灰敗下去。


「哥哥……袁幕……袁幕……」


我從噩夢裡驚醒,冷汗涔涔。


睜開眼,面前的人是陳绡,要觸碰我的臉。


我心裡一驚,扯著被子坐起來,抬手過去,打了一耳光。


「無恥!」


陳绡連頭都沒偏,接下了這一巴掌。


他臉上是清晰的指痕,微微泛紅。


那雙眸子注視著我不放,瞳孔漆黑,情緒復雜。


「你來做什麼?」我對他充滿提防。


「我聽到你在喊……」


他將帕子放在床沿,站了起來。


「對不起。」


等我定下心神時,他人已經走了。


我在袁府住了幾日,跟著陳绡出入宮廷。


他學得很快,應對各色人物,越來越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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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太華寺不知名的角落裡,望著陳绡和官員談笑風生,心裡疑雲密布。


陳绡太正常了,正常得反常。


就連魏茕也時不時召見他,似乎徹底放下了戒心。


反而趁著陳绡不在時,她把好奇心投向了我。


「當年袁幕悔婚,晁姐姐不恨他嗎?竟然還和他往來。」


我知道隻要回來就要面對這個問題。


「殿下,七年過去,我已經放下了。當年的情形,他那樣做,無可指摘。隻是當時年輕,一時怨恨,早就消散了。」


魏茕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當年的晁二名滿京城,追求者如過江之鯽,千挑萬選看中了袁帷之,卻被臨危拋棄,真的不恨了嗎?沒有想要報復他?」


她這是懷疑,我留在袁幕身邊,是另有目的?


她步步緊逼:「沒有想過要殺他?」


我步步後退。


「殿下,今天的晁如玉隻是個市井廚娘,往牢中送了七年的斷頭飯,見過太多死亡,心境也大不如常,能夠和袁大人低谷重逢,再續前緣,已經是上天垂憐了。」


沒料到往後撞到了一個人。


陳绡扯過我的手腕,將我護到身後。


「殿下。」聲音低沉。


魏茕一見到他,逼問的氣勢,即刻就泄了,隻是盯著他,後退兩步,輕笑了出來。


「袁大人面上不顯,聽到這話,應該很開心吧?」


陳绡偏頭,沒有說話。


長公主這話說得可疑。


我忍不住往前半步,想要去看陳绡的臉,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腰。


他不自覺皺眉,輕「嘶」一聲,倒吸一口冷氣。


我疑惑地看過去。


陳绡的手剛要落到腰上,卻堪堪停住了,不自然地放到了身後。


魏茕當即有些吃驚,詭異地打量我們。


「你的腰……怎麼了?」


陳绡抿了抿唇:「沒事。」


「你受傷了?」我走近了兩步。


他站的遠離我了些,像是怕我再靠近。


「真沒事。我自己撞到了。」


殿外有兩名內監急衝衝進來了。


「長公主,出事了!」


魏茕臉色冷了下來,看了眼陳绡,就往殿外走去。


「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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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绡和魏茕被皇帝叫走了。


一去就是兩個時辰。


回來時,我才知道是東陽王出事了。


三個月前,東陽王在京城受過封賞,便帶人返回封地了。


皇帝這半個月派去的信使,沿著官道去追東陽王,都沒有追到蹤跡。信使交不了差,就直接快馬追到了封地郦川,發現東陽王也沒回到封地。


結果兩邊的官員將往來書信對上,發現東陽王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既沒往宮中送信,也沒與封地通消息,已經是下落不明了。


素來仁厚的皇帝,拖著病體,站在太後靈前,大發雷霆。


「東陽王一行人數約莫半百,怎麼會銷聲匿跡呢?若是他出了什麼事,朕如何能讓仙去的太後安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把這地翻遍了也要把人找出來……」


天子一怒,近千人的禁衛軍,快馬奔出京城,沿途緊密搜尋東陽王魏弗。


長公主知道此事以後,也派出府兵去幫忙。


由於東陽王就藩多年,遠離京城,僅是立戰功受封才回來。


魏茕擔心府兵不認識,翻出往年宮裡做過的畫,讓他們比對畫像,認真尋找。


「一旦有可疑人物,立即帶到本宮面前。」


她將畫軸遞給府兵時,手心握得很緊。


畫軸端口的凌雲紋,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殿下,我能看看嗎?」


魏茕讓人將畫給我。


我打開來看,筆觸精美,色調典雅,雖然沒有落款印章,但能看出是魏茕的手筆。


「殿下還為東陽王作過畫?」


東陽王自小性格頑劣,除了聽幾句陛下的話,連太後也常常管不住他,竟然能讓魏茕為他作畫。


魏茕看向這幅畫,陷入了回憶。


那年開春,風和日麗,在前朝與太後的拉鋸戰中,皇帝親政的日子定下來了。


那天是皇帝最後一次上學。


太傅頭一回沒有講習,而是讓大家互相抽籤作畫。


「須知人生少年時,是一生最為得意而不可追回的時候。而諸位出身顯赫,皇親貴胄,或為君,或為臣,能有此同窗之誼,實屬難得。今日我不再教各位學識,而是要記得年少情誼。」


殿外已經擺好長桌,呈圍繞的環狀。


太傅將一匣子竹籤放在正中的高凳上,眾人逐個上前抽籤。


魏茕抽中的人就是東陽王魏弗了。


她這麼一提,我也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那麼一日,我被長公主的侍女引到學堂外,看到裡面一群人都在作畫,不時去看對方,墨香四溢,氣氛歡快。


隻有一人已經畫完了,坐在位置上,拿起湖筆,對著竹梢,憑空描了幾筆,似在出神。


我忍不住看他要做什麼。


隻見那人拿出箋紙,寥寥幾筆,勾出竹影婆娑,浮光掠金之景。


我一時看得久了,就有人注意到了我。


「懷瑾兄的妹妹八雅俱絕,坊間有名,不若請她過來賜教?」


「晁二姑娘?她來了嗎?」


兩三人都擱下筆,往外邊張望。


我放下東西,轉身就走。


隻聽得那群人裡傳出一道倦怠的聲音:「這晁二是哪路的天仙啊?」


「晁二姐姐來了?你們如此唐突,她肯定走了。」魏茕的聲音溫柔可親,「你竟然沒見過她?她長得可比我好多了,不過膽子很小。」


「長公主玩笑了,舍妹略有薄名,姿色不過爾爾,怎麼能和金枝玉葉相提並論?」


是兄長晁懷瑾的聲音。


「不過爾爾,卻還略有薄名?」


「帷之,出言慎重。」


皇帝的聲音一出,都靜了下來。


我正從花叢過,回過頭去。


那人遠遠瞧見了我,但距離太遠,看不清彼此面容。


後來我和兄長打聽,這位出言不遜的人,就是袁幕。


……


長公主魏茕看我對著畫像出神。


「對了,你常在市井行走,有見過他嗎?」


「沒有,自從當年被放出刑獄,我就再沒見過許多人了。」


這許多人裡,就包括了我作為晁二時,認識的所有人,無一例外。


我將畫像還給府兵統領。


魏茕也沉默了。


陳绡打破了寂靜。


「天色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出門時方知道,殿外下雨了。


雨水沿著屋檐的琉璃瓦片汩汩而下,一滴滴往下筆直地砸落,打在碧綠的芭蕉葉上,不斷發出急促的鼓點聲。


我和陳绡站在檐下犯難。


兩名侍女抱著傘走過來。


魏茕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位便退下了,隻有一位將傘交到了陳绡手裡。


我忍不住看向魏茕,她轉身就進殿了。


陳绡撐起傘,低頭看我:「走吧。」


「可我剛看到還有……」


他淡淡道:「嗯,人家還有用。」


我還沒想通,已經被他虛攬著肩,邁下了臺階。


雨幕紛紛。


朱紅宮道上,未見行人。


陳绡與我並行。


他撐傘時,向我傾斜。


我想要去拿過傘柄,被他往旁邊避開了。


「怎麼了?」他蹙眉,盯著我。


「讓人看見袁幕袁大人為我撐傘,旁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那你要這麼說,他成日帶著你出入宮闱,就已經很奇怪了?」


「那不奇怪。誰人不知袁幕追逐我多年,雖說他臨危悔婚,但也是形勢所逼。他不能娶我,不代表他不心悅我。」


陳绡偏頭望著我,眉眼氤氲愁雲,眸中漸有水光。


「反觀今時今日,我身份卑微,還要拋頭露面討生活,正巧有個機會遇到了他。你同為男人,想一想,他身居高位,見色起意,想要將從前得不到的女人,強取豪奪……」


突然間,雨水落到我的臉上,打斷了我的思路。


不知何時,頭上的傘移走了。


陳绡頭也沒回:「你繼續奪。」


我抬起手遮雨,往前追上去,踩了一腳積水。


「脾氣越來越大了,真以為你是袁幕啊?」


他突然伸出手,將我拉到裡側。


「聖駕回避。」


紛雜雨幕中,遠遠地有兩列人,抬著金黃色的轎輦,正往這邊過來。


陳绡微微躬身,一手為我撐傘。


我立即跪下,埋低了頭。


宮道積水的水面,映出轎輦的影子,在我眼前慢慢移過。


就在快要過去時,突然停下了。


我咬緊了唇。


過了片刻,繼續走了。


一個小內監走了過來:「陛下將這傘賜給袁大人。」


陳绡接下傘,道了謝。


等到人都走了,我才站起來,望著遠去的聖駕,仍然心有餘悸。


陳绡將魏茕送的傘遞給我,自己撐開了皇帝的傘。


我們一前一後地走著。


「你剛才和長公主說,你入過刑獄,那時候你害怕嗎?」


陳绡突然開了新的話題。


「你好奇這個?這一時半會說不完……」


他撐著傘,停下腳,望向長長的宮道,輕聲嘆息。


「這條路還很長,邊說邊走吧。」


15


這還要從東陽王的出身說起。


先帝晚年失德,寵愛美人,因太子自幼多病,動了改立念頭,遭到袁公為首的朝臣反對。


那時盧皇後年過四十,竟然有了身孕,高齡產下幼子。


先帝大喜,回心轉意。


盧皇後認為此子是修佛天賜,懇求先帝賜名,將佛字去掉了人旁,單名弗。


魏弗三歲便封東陽王,封地郦川,能養兵馬。


後來太子即位,盧太後上朝聽政,更為寵溺魏弗,以至於他成年後遲遲不就藩,在京城橫行無忌,是出了名的紈绔。


我父兄時任御史臺,多次上書諫言,要求依照祖制,請魏弗就藩,但都因太後不舍幼子而作罷。


「宗室王成年就藩,是國家禮法。」


直到最後一次,他不再堅持就藩,卻大大惹怒了盧太後。


「御史臺不再請東陽王就藩,請東陽王長留京城,絕不可出。」


盧太後坐在皇帝右側,臉上浮現出笑意。


但下一刻,御使大夫晁期跪下,高高舉起手中的折子。


「東陽王徇私枉法,臣請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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