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從廁所出來，兩人已經走遠。

我來到樓梯間，撥了個電話給遠在南方的家人。

電話一響，聽到那端傳來的嗓音，我的鼻尖便止不住地發酸，“大姐……”

三歲那年，我被人販子賣到遙遠的山區，給人當童養媳。

因為常年吃不飽穿不暖，整個人又瘦又小。

等到親生爸媽找到我的時候，哪怕我已經十多歲，看起來卻還是像個孩子一樣。

十六歲那年，我遭遇校園霸凌，被幾個女生鎖在老教學樓的教室。

曲家急瘋了，連帶著發動了作為世交的沈家，讓沈驀跟著出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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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一晚，當沈驀聽到我的哭聲時，他毫不猶豫砸開了教學樓的窗戶，那一幕，猶如一個中世紀的騎士，披著月光降臨。

自此，我走上了一條名叫“沈驀”的不歸路。

幾年前，沈家父母上門，詢問我有沒有意向嫁給沈驀，也好親上加親，當時的我，想也不想地應下了。

退了休的父母原本要帶我去南方海島扶持大姐和二哥的酒店產業，為此，也隻好作罷。

怎料，卻在前往的途中遭遇車禍，雙雙去世。

聽到我被人欺負，火爆脾氣的大姐拉著二哥當天晚上就買了機票，飛速趕來。

7

次日清晨，沈驀還沉溺在他貼心丈夫的角色扮演裡，買了好幾種早餐，說是給我補充營養。

“沈驀，我爸媽把南南交給你，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伴隨著大姐尖銳的嗓音由遠及近，沈驀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抓住肩膀掀翻在地，緊接著兩個狠辣的耳光麻利地扇在了他臉上。

向來從容穩重的二哥此刻也失了態，將沈驀從地上拎起，朝著他的腹部便是兩拳。

像是不解恨，抬腿又是一腳。

“狗東西，以後還敢來找我妹妹，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驀被打得發懵，躺在地上悶哼不止，猶如一灘爛泥。

大姐和二哥把屬於我的東西收拾好，二哥抱起我直達地下車庫，大姐則去為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車子剛開出醫院，我的淚水便再也止不住地決堤了。

兩人出聲安慰了好一會，我才緩過來。

他們問我以後什麼打算，我說想去南方跟他們團聚，再也不回來這裡了。

兩人皆是應聲支持我。

飛機起飛前，我編輯了一條短信。

【客臥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裡面，有你籤過字的離婚協議。沈驀，願我們再也不見。】

發送完畢，我拉黑了所有和沈驀有關的人的聯系方式，準備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臨近春節的濱城，氣候宜人，太陽不毒不烈，正是舒服的時候。

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我的身體很快恢復了健康。

春節這天，大姐和二哥從百忙中抽空，陪我吃了年夜飯，又嚷嚷著要我包餃子給他們吃。

吃完餃子後，兩人像長輩一樣，給我發了紅包，祝福我歲歲平安，我被逗得又哭又笑。

過完年後，他們鼓勵我出去走走看看，跟我說，濱城是座很美的城市，值得探索。

我參加了環島騎行，身心感到從未有過的愉悅。

就這樣漸漸地，我以為曾經的陰霾終於遠去。

這天，我照常在沙灘上曬日光浴。

頭頂上方突然籠罩了一片陰影。

察覺到異樣，我從沙灘椅上坐起身。

就見沈驀摘下墨鏡，有些局促地站在椅子旁。

“南南……”

他臉上有幾處還沒消散的淤血，以及數不清的結痂了的傷口。

看起來實在滲人。

過去的經歷讓我立馬警惕起來，我擰眉問道，“你來幹什麼？”

我切斷了所有和沈驀有關的人的聯系，自然不會知道，我走後他經歷了什麼。

但看他現在的樣子，想也知道不會太好。

“南南，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聲音很啞，細聽之下夾雜著一絲委屈。

我隻覺得莫名其妙。

“你別生氣了，我爸媽已經知道我做過的蠢事了，我爸為此還打了我一頓，我已經知道錯了。”

“他勒令我必須獲得你的原諒，否則，我不配再進沈家的門。”

“南南，你如果消氣了，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們再辦一次婚禮，你再嫁給我一次，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辜負你。”

我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是沈父出手了，沈驀沒辦法，才會到跑到這裡騷擾我。

8

“你們的家事和我有什麼關系？沈驀，我早就和你劃清界限了，你能不能不要再來打擾我？”

說著，我都忍不住氣笑了，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厚顏無恥。

大概是我臉上的不耐煩太過明顯，沈驀一時間有些窘迫，過了好一會，他像是認命般，嘆了口氣。

“嘉南，事到如今，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在乎了，但是有些話，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你。”

“曾經我以為我並不愛你，因為打心底覺得你配不上我，但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和你結婚後，我享受了你一切的好，卻對你的付出毫無察覺，直到失去這一切後，我才明白我失去了什麼。”

“我錯誤地以為，和芝芝在一起時，那種既新鮮又刺激的感覺才叫愛，但那不過是年少時求而不得，又在多年後重新擁有的一種衝動，這也是為什麼，我看著她，偶爾會感覺空虛，可是看到你，我會覺得安心。”

“我想，我真正愛的人，其實是你……”

沈驀說這些話時，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真摯。

換作是一年前的曲嘉南聽到這番話，一定會覺得非常動聽。

然而現在的我，隻覺乏味。

需要這些話的曲嘉南早已S去，對著一座墓碑告白，毫無意義。

我沒有忽略沈驀說完這些話時，那期待我給出反應的眼神。

燥熱的海風吹亂了我的頭發，我戴上草帽，翻身下了沙灘椅，“太晚了，沈驀，我真的不愛你了。”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沈驀站在原地，看著我離開的背影，臉上寫滿失落。

原以為話說到這份上，他無論如何也該放棄了。

隻是萬萬沒想到，沈驀竟然還沒S心。

晚上，吃過晚飯後，一個熟識的酒店員工的小孩突然上門，吵嚷著要拉我去沙灘那邊。

這片沙灘晚上偶爾會有一些美麗的現象發生，像是會散發光芒的浮遊生物聚集在一起，形成熒光海灘之類的美景。

我以為小孩子隻是像往常一樣，想讓我趕這一趟美景，便迫不及待地和他出了門。

來到沙灘上，卻什麼也沒看見。

漆黑的海面伴隨著陣陣浪聲不斷衝打沙灘，和往常並無區別。

我問小孩為什麼要我來這裡。

他卻朝我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動靜劃破夜空，一朵碩大的煙花在空中炸開，幾乎照亮了整個沙灘。

一朵，兩朵……不斷有煙花升空綻開，海灘上的人們紛紛發出驚嘆。

我看著夜空中綻放的煙火，一時間有些失神。

一個小女孩突然拉住我的手，將我帶到不遠處的一個，由玫瑰花瓣組成的愛心裡。

四周也亮起了燈，皆是一串一串的小燈珠，做成了拱門的造型。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果不其然，沒一會，沈驀便一身西裝革履地出現了。

看得出是特地做了造型，臉上的傷口經過處理後，已經看不出來。

他捧著一大束玫瑰花，從遠處慢慢踱步至我身前。

9

“南南，曾經我做過的那些，傷害過你的事情，我想一件一件對你作出補償，我想告訴你，我是認真的。”

煙花還在持續不斷地升空，綻放，沈驀隻能拔高分貝，用力地朝我吶喊。

“就從那場煙花開始吧。”

“南南，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能不能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讓我好好愛你！”

“曲嘉南，我愛你！原諒我好嗎！”

喊完最後一句，沈驀單膝跪地，將玫瑰送到了我面前。

我這才看清，嬌豔欲滴的紅玫瑰中間，一顆被精巧包裝過的寶石項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周圍不知什麼時候聚滿了人群。

聽到沈驀的熱烈告白，周圍響起歡呼聲，同時，開始有人起哄。

不一會兒，人群之間便形成了高度統一的聲浪，“原諒他！原諒他！”

我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群，隨即露出一抹不失禮貌的微笑。

看見我的笑容，沈驀的眼裡立馬升起了希冀之色。

我拿出手機朝他晃了晃，示意他我要用手機幹點什麼事。

他雖然不解為什麼這種時候我突然拿手機幹嘛，但還是耐心地跪著。

我用手機快速編輯了一條短信，點了發送。

然後就這麼站著，也不開口說話，就一直維持著那抹禮貌的微笑。

周圍的人群很快失去耐心，開始有人不滿地嘟囔。

“這叫什麼事啊，你要是不原諒也得跟人家說吧，讓人家幹跪著，不太好吧？”

“就是啊，說句話啊。”

“原不原諒，倒是給個答復啊。”

……

煙花很美，動靜也很大，大到直到警車開到了邊上，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警察來了。

剛才還湊熱鬧的人群一下子退到了三米遠的地方。

警察徑直來到沈驀面前，問道，“你就是沈驀？”

沈驀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是，我是。”

“有人舉報你在禁燃區違規燃放煙花爆竹，請你跟我們回去一趟。”

沈驀扭頭看向我，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他被帶上了警車。

幾天後，我聽聞他被沈家撈回了蘇城。

又過了很久，沈芝芝生子的消息經過了好幾手，流傳到了我這裡。

連帶著沈家那一長串被人津津樂道的八卦也一並傳進了耳朵。

沈芝芝生了個孩子，卻是個金發碧眼的小孩，雖然也有黃種人的特徵，但是白人特徵尤為明顯。

流傳最廣的，還是以胎兒父親身份自居的沈驀，在得知這一事實後，當天在醫院裡情緒失控，當眾將嬰兒摔在地上，造成胎兒重傷，如今已經鋃鐺入獄。

沈家二老痛心疾首，將一切的罪魁禍首指向了沈芝芝。

以沈芝芝違反資助條約之名起訴她返還多年的資助款項。

而沈芝芝這麼多年來，一直靠著沈家養著，自然無力償還，於是，隻能被列入失信人員的名單中。

饒是都是過去的事了，聽到這些，我還是感到幾分唏噓。

但是都不重要了，這些人，再也不會在我的生命中出現了。

現在的我，有愛我，支持我的家人。

八月過後，大姐和二哥決定讓我開始接手一些公司的業務。

我隨即投身到了事業發展當中。

曾經走錯路，並不算什麼，重要的，要走好當下的路。

曲嘉南，朝前看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