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我去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了，幾個要好的親戚守在門口，我媽瞧見我，竟然沒有歇斯底裡地發瘋，而是心虛地移開視線，往裡面躲了躲。

她這個樣子我最熟悉不過，頓時心裡猛地一沉，快步走過去，聲色俱厲：「我爸是怎麼回事？我走後，你跟我爸發生了什麼？」

「你問我幹什麼？醫生不是在這裡嗎？你對我狗叫什麼？！我是你媽，不是你仇人！」我媽大著嗓門喊回來，但底氣明顯不足。

我深吸一口氣，嚴肅地看著她：「要麼你現在告訴我，要麼等我爸醒了我去問他，反正結果都一樣，但是你記住了，你現在不承認，我就當沒你這個媽！咱倆斷絕關系！」

我平時說過最重的話也就是讓她閉嘴，我媽從沒有見我這麼發狠，一時間慌了，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哀號著：「我，我也沒做什麼啊！是你爸一回家就非要跟我吵，說我不該去找你。」

「我就忍不住，罵了他兩句，你爸說要跟我離婚，我一時生氣，我就把他的藥都拿走了……」

「我就在樓底下坐著，他不舒服也不給我打電話，也不喊我。等我回去，人就已經倒在地上了……」我媽強調著，「他自己不舒服，也不說，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要怪就怪他不長嘴！」

不隻是我，在場的親戚都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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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十幾年的毛病，他長期備著各種急救的藥以防萬一。我媽比誰都清楚，可她卻仍舊選擇在吵架後，我爸情緒最激動的時候，最容易發病的時候，帶走所有的藥！

「你這是害人，你想要他的命是不是？！」表姐憤怒地說。

我媽被小輩這麼罵丟了面子，嗆回去：「有你什麼事？你婆婆S了你很高興吧，當家做主了是不是？敢跟長輩這麼說話！」

表姐氣得發抖，誰都知道婆婆的S是表姐心裡過不去的坎，她為了維護我沒說出婆婆是被我媽害S的真相，導致她在男方親戚那邊一直受到懷疑和冷落。

可我媽非但不領情，現在還要往人家傷口上戳刀子！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包括我，我真的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她永遠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無論你是心平氣和地溝通，還是歇斯底裡地質問，得到的隻有她的賣慘和以命相逼。

這一次，又一條人命差點斷送在我媽手裡。

所有人無心吃喝，守在我爸的病床旁邊，她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施施然地離開，去跳廣場舞了。

我心裡對她最後的那一絲感情也消失殆盡了。

我不能再放任我媽這樣禍害我們了。

7

我爸醒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瑤瑤，爸對不起你……是爸沒藏好手機，讓她拿走了」。

「不怪你，爸。」

我抹了一把眼淚，抓著我爸的說：「爸，你跟我媽離婚吧，行嗎？」

我爸愣住了，沒說話，我連忙補充道：「離了，以後也是能復婚的。現在離婚治治我媽的脾氣，等她知道錯了，改了這臭毛病，你想復婚就復婚。」

「我媽就是仗著永遠有人替她收拾爛攤子，永遠有人替她撐腰，所以總是這樣肆無忌憚地去傷害別人。她一直生活在我們的保護裡，根本不知道犯錯的代價！」

「她嘴上犯賤，以前還隻是得罪人，我們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就完了，可是最近這幾次，她生生地鬧出了人命！」

「就拿表姐婆婆的事說，如果不是表姐向著我們，換別人，咱們可就搭上了人命官司，保不齊賠得傾家蕩產都還不起這條人命！」

「再說說你，你跟她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哪天她又帶走了你的藥，或者幹脆把藥換了，你可怎麼辦啊？」

「你要是S了，我怎麼辦啊？爸。」

說到最後，我哽咽地哭了出來，我爸的眼裡也泛著淚花，聲音顫抖地說：「我，我忍受了你媽二十多年，當年你小，為了你有個完整的家……後來又擔心離婚了，對你名聲不好，不好找夫家。」

「既然你支持爸爸，爸爸就離婚！」

我爸出院後，我跟他立刻回家，噼裡啪啦地收拾東西。

等我媽回家，看見的就是空了一半的屋子。

我單刀直入：「我爸說了，要跟你離婚，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所有的財產對半分，你們明天就去民政局籤字！」

我媽震驚了，難以置信：「你胡說什麼呢？多大點事，就要離婚？！丟不丟人啊？！」

「你覺得多大的事？我爸差點就S了！」我氣得大腦發昏，都這一步了，我媽還覺得沒什麼事，看來是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永遠不覺得疼！

她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和冷漠的我，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一下子哭了出來：「你們爺倆合起伙來欺負我是不是？你們要我的命是不是？！我去S，我去給你爸賠命行不行？」

她又是一下子衝到陽臺，半個身子探出去哭喊著。

可惜我爸不在，我從來不吃她這一套。

我就這麼冷眼看著，我媽演了十幾分鍾，演不下去了，開始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哪有你這樣當女兒的？我跟你爸吵架，你不在中間幫忙勸和也就算了，還非要挑撥離間，你是巴不得我跟你爸分開是不是？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我就是巴不得你們分開！」我冷笑一聲，「媽，你要麼明天去籤字，要麼我跟我爸就直接起訴走流程了，反正這婚遲早要離！」

我媽一下子噎住了，氣得臉色鐵青，發狠地衝我叫：「好，離就離！誰離了誰還活不了了！」

「我辛辛苦苦地伺候你們老李家半輩子，反倒沒落個好，我倒要看看離了我，你們能過得多好！」

8

第二天籤完字，還有一個月的冷靜期，這段時間，我爸媽做好了財產分割，房子留給了我媽，車子留給了我爸。

我媽舞蹈團的那群姐妹知道她離婚後，都幫著她罵我跟我爸沒良心，又張羅著給我媽介紹新的。

自打我媽嫁給了我爸，就再也沒上過班，她很舍得對自己花錢，美容月月不落下，為了保持身材練瑜伽、學跳舞，這讓她看上去就跟三十多歲差不多，一時之間很受歡迎。

這一個月，我媽铆足了勁相親，今天跟這個男的吃飯，明天跟那個男的喝酒，過得無比風光，襯得還在生病的我爸無比悽涼。

我媽生怕我們不知道，朋友圈天天更新出去玩的動態，鬧得親朋好友之間盡人皆知。

好幾個親戚打電話勸我爸不要衝動，我媽雖然小毛病多，但是一個家裡不能沒有女主人，更何況我爸拖著病體，很難再找。

這些電話都被我一一回絕了，有親戚看不下去，罵我狠心，這麼對自己的親媽。

我沒說話。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些人隻是逢年過節跟我媽打個交道，就算有衝突，隱忍幾天就過去了。

可我跟我爸，是跟我媽朝夕相處過日子的，年復一年地替我媽收拾爛攤子，忍受著她的壞脾氣。旁人嘴上說說，當然輕松，哪裡能切身體會到我們的痛苦？

等一個月冷靜期過了，我媽摟著一個男人過來，兩人在我爸面前親密無間。

籤完字，拿到離婚證，我媽轉頭就去跟這個男人扯證。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們父女兩個放過我，否則的話，我也不會遇見我的真愛。」

我媽得意洋洋地衝我們炫耀這個男人對她有多好，什麼都依著她、順著她，哪跟以前跟我爸在一起一樣，連話都不讓多說一句。

「媽，你覺得幸福就行。」面對她的炫耀，我隻是這麼說。

我帶著我爸去廣東，在那邊我爸找了份幼兒園保安的活，每天早八晚五，服務的對象都是可愛的小孩，他成天跟著樂呵呵的，張口閉口就是「小朋友」「小乖寶」，整個人都變年輕了許多。

我也重新找了一份合適的工作，沒有我媽的作妖，我成功通過試用期，成為正式員工。

從我媽的朋友圈來看，她似乎過得很幸福，可是表姐傳過來的消息卻不是這樣的。

聽說兩人剛領證半個月，男方就把我媽打進了醫院。

報警，警察了解完情況都無語了。

男方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母親辛苦撫養他長大，老了終於能過自己的日子，認識了一個老伴。

這本來不關我媽什麼事，可她嘴欠的毛病又犯了，在人家的婚禮上問人家老伴：「你找一個牙都要掉光的，你是怎麼想的？你是真餓壞了吧。」

說一遍不夠還要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嚷嚷，男方發脾氣了，我媽拿出了對待我跟我爸的那套，在地上打滾，歇斯底裡地吵架, 要S要活地威脅，將人家好好的婚禮現場鬧得一塌糊塗。

男方媽媽哭了, 說自己不結了, 讓他們別吵架。

我媽得意，為了擺威風接著罵街, 逼得男方動了手，本來隻是輕輕推了一下, 可我媽被我爸慣壞了。

我爸跟了她這麼多年, 唯一一次動手是因為上次表姐婆婆跳樓，在此之前, 無論我媽怎麼對他又打又踹，他都忍著。

巨大的反差讓我媽無法忍受，她「啪啪」幾巴掌扇在男方臉上, 男方惱了，反手把她打骨折了。

她抓起病歷就要讀，我手忙腳亂地攔著，恰好這個時候表姐買飯回來，老太太眼眶湿潤，聲音發抖地問：「我得的是癌症啊？秋水，我是癌症嗎？」

「至過」這時候我媽就想起我跟我爸的好了。

她發消息來訴苦，我不回，打電話，我不接, 她轉頭觍著臉去找我爸, 一打是個空號——我爸早就換號了。

再後來她出院了, 跟男方打離婚官司打了大半年，砸了一堆錢進去, 其間被男方欺負得幾次鬧自S未果。

9

一年後春節，我跟我爸回到家鄉過年。

一群親戚聚在一起，有人說起了我媽的近況。

聽說她相親挑挑揀揀，自己沒多少本錢, 要求還挺高，得罪了一堆人, 舞蹈團的小姐妹也不給她介紹了。

聽說她找工作屢次失利, 不是得罪領導，就是跟同事扯頭花，最後被大半個市區拉黑, 每天隻能坐吃山空。

又聽說，她跟鄰居吵架，鬧到了派出所。

原因是鄰居家一對年輕夫妻因為生育的問題一直吵架, 本來與我媽無關, 她非要摻和進來，說女人沒有不想生孩子的，隻有生不了的。

還說女方經期不穩定, 估計是肚子裡曾經來過人。

她本以為男方會向著她，沒想到男方也生氣了，夫妻倆跟我媽對著吵, 最後我媽因為誹謗賠款五千元, 拘留一周。

沒有我跟我爸替她收拾爛攤子, 沒有我們時時刻刻的耳提面命，我媽在嘴欠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終自食惡果。

過完春節, 我跟我爸又回到了廣東那邊。

至於我媽，希望終有一天，她可以醒悟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