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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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自由了。


第29章 出嫁


  高臺之上一片狼藉。


  秘書少監故意以和親恐嚇命婦內眷,在場的宮眷們也受了不小的驚嚇。


  直到臺下傳來葉魯部吵吵嚷嚷的哄然大笑聲,得知李德已經冊封七公主為文昭公主、出降葉魯部,她們才如釋重負地松口氣。


  剛剛緩過神,一伙金吾衛忽然直衝上二樓,按住了正和宮女竊竊私語的榮妃。


  幾名內侍上前,請眾位官眷回避。


  官眷們巴不得早一點離開是非地,利索地爬起身,不一會兒就從飛閣挪去了另一座閣樓。


  涼臺上隻剩下後宮妃嫔、皇子內眷和李氏宗婦。


  榮妃大怒,厲聲呵斥。


  妃嫔們面面相覷,太子妃鄭璧玉蹙眉,站了起來。


  金吾衛朝眾人拱手,道:“聖上口諭,榮妃殿下心思歹毒,陰謀毒害謝貴妃,證據確鑿,著我等捉拿問罪。”


  眾人一片哗然。


  這時,樓梯處傳來聲響,文昭公主李瑤英在扈從的簇擁中登上高臺,一步一步走到榮妃面前。


  眾人惶惶不安地看著她。


  瑤英俯視著榮妃,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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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妃大叫著掙扎起來:“你陷害本宮!本宮沒有毒害謝氏!本宮要見聖上!”


  閹奴發出一聲清喝:“聖上已冊封謝貴妃為皇後,你得尊稱皇後為皇後殿下。”


  榮妃臉色青白。


  瑤英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不會認罪。”


  她掃一眼金吾衛。


  兩人抱拳應喏,走下高臺,不一會兒扯著兩個中年婦人上了涼臺。


  中年婦人噗通兩聲跪在榮妃面前,抖如篩糠。


  其中一個哭著道:“奴是李家世僕,十多年前認識了榮妃,榮妃身份低微,私下裡常常怨恨謝家。十五年前,先皇後沒了,謝貴妃……不,皇後殿下憂鬱成疾,時常用藥。榮妃假意照顧皇後,瞞著大公子給皇後用了婆羅門藥,被奴撞破以後,榮妃騙奴說婆羅門藥具有安神之效,不是害人的東西,奴怕被榮妃殺人滅口,不敢聲張,又見皇後並無中毒跡象,信以為真,沒有去告發榮妃。”


  她哭著說完,另一個婦人哆哆嗦嗦著接了下去:“奴是榮妃的侍婢,榮妃用來毒害皇後的婆羅門藥就是奴從胡人那裡買來的。那藥確實有安神之效,不過這藥損傷極大,不能多用……皇後每日服用此藥,沒幾個月就神思恍惚、瘋瘋癲癲,後來連秦王都認不得了……奴心中不安,勸榮妃收手,可是榮妃總說謝家人死絕了才好,這樣就沒人譏笑她是奴婢出身……”


  妃嫔們認出兩個婦人是榮妃的宮女,皺起眉頭,看著榮妃的目光滿是嫌惡鄙夷。


  榮妃面皮紫漲:“胡言亂語!血口噴人!”


  瑤英沒有理會她,看向眾位妃嫔,眼神清冽:“榮妃毒害我阿母,人證物證俱在。身為人子,豈能坐視此等小人毒害我母?”


  不等在座的眾位妃嫔開口撇清自己,她叫來宮中掌掖庭事務的女官。


  “按律該如何懲治?”


  女官聲音響亮:“榮妃身為婢子、庶妃,毒害舊主、主母,陰險惡毒,喪盡天良,按律,當先斬手,再投入廷獄治罪。”


  她話音落下,金吾衛立即拔刀,雪亮寒光一閃而過,鮮血噴湧而出。


  霎時,驚叫聲四起。


  榮妃眼球突出,一臉不敢置信的驚惶茫然,呆了一呆後才意識到劇痛,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幾聲,被金吾衛拖了下去。


  地上一道長長的血痕。


  貴妃們看著血痕盡頭處那隻跌落在地毯上的血淋淋的右手,臉色發白,渾身發軟,癱倒在坐席上。


  七公主居然當真讓人砍了榮妃的手!


  瑤英立在眾人跟前,環視一圈,榮妃的血濺了她一身,血珠順著遍地灑金十二幅石榴紅裙滴滴答答往下淌。


  她曾經最怕見血,此刻卻不能露出一絲怯懦遲疑。


  “皇後多病,不能料理宮務,宮中潮湿,皇後以後會移居離宮佛寺修養。”瑤英目光從眾位妃嫔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薛貴妃臉上,“我已經稟明聖上,鳳印暫由薛貴妃代為掌管,此後六宮宮務多勞薛貴妃操持。”


  薛貴妃一臉驚訝。


  其他妃嫔和她一樣震驚,爾後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嫉妒憤恨之色:謝皇後不能理事,又搬出太極宮,鳳印交給薛貴妃掌管,薛貴妃不就等於成了掌握實權的副後?


  薛貴妃也反應了過來,顫動的面皮下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瑤英轉身離開。


  她已經派人將謝滿願送去離宮佛寺,那裡環境清幽,遠離是非,護衛奴僕都是荊南謝家的忠僕,謝滿願住在那裡很安全。


  副後的人選也是她精心挑選的。


  薛貴妃是李德部下之女,嫁給李德前曾先後嫁過兩次,還生了一兒一女,後宮之中隻有她不可能成為皇後。


  她為人厚道,處事公正,又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冊封為皇後,必須借著謝滿願的皇後之名威懾其他妃嫔,自然不敢怠慢謝滿願,是最合適的副後人選。


  這也是李德想看到的,他一直提防著世家出身的妃嫔,無所依傍的薛貴妃管理後宮,他更放心。


  臺下的宴會仍然一派和樂,笑語喧哗,觥籌交錯。


  瑤英斂裙,從廊柱後的閣道退出大殿,忽然感覺到一道鋒利如刀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打轉,心頭一凜,餘光掃了過去。


  正好和對方四目相對。


  那是一個辮發披肩,身穿圓領團花番客錦袍的異族男人,高鼻深目,肩寬體壯,一邊漫不經心地喝酒,一邊凝眸打量她。


  就像在打量獵物。


  燭火照耀下,他深邃的雙眸似乎泛著淡淡的金色。


  瑤英立刻收回視線,加快腳步走出大殿,心底隱約有種不安在翻騰湧動。


  謝青跟在她身後,道:“那人是葉魯酋長的兒子。”


  瑤英閉了閉眼睛,手心冰涼。


  葉魯酋長年老,他的幾個兒子正值壯年。


  她疾步走下長階,斜刺裡一道人影閃過,一隻粗糙的大手伸了過來,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瑤英抬起頭。


  李玄貞抓著她的手,咬牙切齒:“芸娘在哪兒?”


  月華傾灑而下,籠在瑤英仰起的秀麗面孔上。


  李玄貞怒視著她,突然一怔。


  瑤英面色平靜,月色下雙眸幽黑如深潭,如凝脂的臉頰上零落灑了幾點殷紅的血珠。


  血痕豔麗,更襯得肌膚勝雪。


  仿佛濃霧繚繞中怒放的花朵,朦朦朧朧中舒展開婀娜的身姿。


  清麗。


  明豔。


  還帶了幾分妖媚。


  李玄貞手指顫了顫。


  瑤英冷冷地道:“太子該去問聖上,抓走朱綠芸的人不是我。”


  李玄貞低頭看著她,鳳眼斜挑,眸光陰鬱:“七妹好算計,和我交易在先,又和聖上交易在後。”


  瑤英微微一笑:“長兄,葉魯部這樣的胡族部落不會對魏朝忠心耿耿,即使和魏朝聯姻,他們還是隨時可能叛亂,我代替朱綠芸和親,這一去兇多吉少,當然要趁機找聖上討要些報酬。”


  她掙開李玄貞的手。


  “你我的交易是由我主動提出代嫁,如今賜婚旨意已下,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有任何失約之舉,不是嗎?”


  瑤英知道,東宮不敢泄露他們之間的交易。


  所以,她不如將這樁交易利用到極致。


  李玄貞松開手指。


  瑤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身後傳來李玄貞的聲音:“七妹,在你和葉魯酋長成婚之前,我不會讓你見李仲虔。”


  瑤英腳步一停,背對著自己的長兄。


  “李玄貞,我早就知道會如此。”


  當初交易的時候魏明暗示過,隻允許她派人確認李仲虔還活著,不許她和李仲虔見面。


  她和阿兄最後一次見面是送他出徵的時候,阿兄帶走了她給他買的新馬鞍,對著她揮了揮金錘,英姿勃發。


  這樣也好,見了面也不過是徒增傷悲。


  瑤英笑了笑,沒有回頭去祈求李玄貞,一步步走遠。


  身後腳步聲響,李玄貞高大的身影追了過來,再次攥住她的手,拽得她整個人翻過身去。


  他看著瑤英,眼底比夜色還深沉:“七妹,你後悔嗎?”


  瑤英眼神示意準備拔刀的謝青,讓他不必上前,抬起頭,望著李玄貞:“太子殿下,我不後悔。”


  她停頓了一會兒,輕聲道:“我隻後悔當初在赤壁見到你的時候,以為你是個鋤強扶弱的好人,長生哥哥。”


  李玄貞仿佛被什麼刺痛到了,神情陡然變得猙獰。


  “我說過,別那樣叫我!”


  瑤英輕笑,一點一點掰開李玄貞冰涼的手指:“殿下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提這個名字。六年前,我認識的楊長生已經死了。”


  她輕拂衣袖,轉身離開。


  李玄貞留在原地,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中書省連夜擬好冊封詔書,朝中官員和葉魯部討價還價,就葉魯部出多少騎兵、什麼時候發嫁吵了幾天,葉魯部很快妥協,言稱隻要七公主下嫁,他們可以讓步。


  沒幾日,賜婚旨意正式頒布。


  之前為福康公主準備的嫁妝全都成了瑤英的陪嫁,因瑤英現在是嫡出公主,朝廷想籠絡葉魯部,李德下旨妝奁加厚幾分,鄭璧玉和薛貴妃負責料理。


  瑤英沒有過問嫁妝的事,隻要求鄭璧玉幫她找一些會說胡語的胡婢。


  “草原上語言不通,突厥語之下又有各種不同的部族語言,多找幾個說胡語的胡婢,告訴她們,若願意隨我去葉魯部,從此以後她們就是良家子。”


  宮中和世家豢養的胡婢都是女奴,身份卑賤,一輩子都不能擺脫賤籍。


  鄭璧玉道:“她們既是女奴,隻能聽從命令,何必為她們脫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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