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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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漢愕然抬起頭,看向頭戴帷帽的李瑤英,哆嗦了兩下:“貴主恕罪,貴主恕罪!”


  瑤英怒氣未平:“誰讓你們強搶良家女的?”


  軍漢強笑著道:“貴主誤會了,國法在上,僕怎敢公然擄掠良家女?她們是自願賣身為婢的,文書契約俱全,還有保人畫押……”


  三名少女抱頭痛哭。


  不等軍漢說完,李瑤英甩手就是一鞭子。


  軍漢瑟縮了一下。


  瑤英收了軟鞭,摘下帷帽:“不必和我打馬虎眼,你們原是做慣這種事的,知道官府不許強搶良家女,逼迫她們的父母籤字畫押,說她們是自願賣身為婢,即使她們的家人告到官府,也拿你們毫無辦法。”


  軍漢聽她道出實情,不敢吱聲。


  瑤英一字字問:“誰下的令?”


  軍漢汗出如漿,伏地道:“中郎將徐彪。”


  王府的中郎將,李仲虔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


  瑤英秀麗的面孔沒有一絲表情:“徐彪在哪兒?”


  “在……在平康坊……胡肆……”


  瑤英撥轉馬頭。


  “去平康坊。”


第5章 當眾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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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彪在平康坊中曲吃酒。


  緊靠著坊牆的北曲是下等妓子聚集之處,付了錢就能辦事。


  中曲前十字街多館閣樓宇,佳人以技藝傍身,環肥燕瘦,各有才情,吸引著京中風流公子、紈绔少年遊逛流連,門庭若市,流水遊龍。


  南曲則宅院深深,金屋藏嬌,非達官貴人不得其門而入。


  新朝建立,時局漸穩,鄭宰相以李德之名頒布《求賢令》,宣布重開科考。


  考生不限出身籍貫,不拘門第,天下有才之士,皆可赴考。


  詔書一經頒布,舉世皆驚。


  南北文士紛紛應詔北上,為躲避戰禍流散各地的名門世家也陸續返京,平康坊一日比一日熱鬧喧嚷。


  三曲之中,最為興旺的自然當屬中曲。


  還沒到日落時分,酒肆寬敞的門樓前已經掛起一排排燈籠。


  重重帷幔掩不住樓裡的笑語歡歌。


  琵琶清越,胡琴激昂,金鈴嘹亮,箜篌圓潤。


  悠揚婉轉的樂曲聲中,幾名肩披彩帔,身著紫羅衫,腰系長裙的胡姬赤著雙足立於毬毯之上,輕扭纖腰,翩翩起舞。


  樂曲時快時慢,舞姿也時快時慢。


  快時明快俏麗,剛健有力。慢時婀娜曼妙,輕盈嫵媚。


  不一會兒,胡姬便汗透羅衫,雪白肌膚若隱若現。


  說不出的柔媚嬌娆。


  一曲終了,胡姬聳腰回旋,碧綠雙眸脈脈含情,緩緩褪下衣衫。


  樓中酒客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滿樓鴉雀無聲,樓上樓下,所有視線全都凝結在胡姬那雙慢慢挑開衣衫的纖長手指上。


  徐彪大張著嘴巴,激動地咽了口口水。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撞開。


  數把帶鞘長刀挑開帷幔,金燦燦的日光湧入大堂。


  濃厚得化不開的脂粉香和滿溢的酒香被湧進來的風吹淡了些許。


  謝青立在堂前,掃一眼大堂。


  幾名胡姬嚇得驚叫,攏好衣衫,倉皇退下。


  方才曖昧旖旎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抱怨聲四起。


  “別停!繼續脫啊!”


  “他娘的!老子正看得起興呢!”


  徐彪跟著怒吼,拍案而起:“哪來的醜八怪!”


  謝青眉毛動了一下,看一眼徐彪。


  徐彪破口大罵。


  謝青一言不發,幾步跨上樓,蒲扇似的大手一張,揪住徐彪的衣領,把人扯下樓。


  徐彪身長七尺,體格健壯,分量不輕。


  謝青卻動作利落,跟拎小雞仔似的輕輕松松將人拎出酒肆,扔在地上。


  和徐彪一起吃酒的同僚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放下酒杯,追出酒肆,帶著醉意大喝:“放手!他可是秦王麾下中郎將!你……”


  一句話還沒喊完,餘光瞥見門前在豪奴健僕的簇擁中騎行而來的綽約身影上,馬上啞巴了。


  頃刻之間,幾人酒醒了一大半,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七公主怎麼會來平康坊這種地方?


  李瑤英翻身下馬,抬起眼簾。


  目光從幾個喝得滿臉通紅、腳步踉跄的王府屬臣臉上掃過去。


  幾人心驚肉跳,心虛地垂下眼睛。


  二皇子粗枝大葉,隻知道打仗,從不管內務,王府所有大小事務都是七公主打理照管。


  他們雖然是二皇子的僕從,能決定他們去留的卻是七公主。


  七公主看誰不順眼,二皇子問都不會問一聲,立刻就將那人逐出王府,哪怕那人是皇帝李德賜下的奴僕。


  幾人心中暗暗嘀咕:尋歡買醉……好像不是很重的罪行吧?


  徐彪被扔在泥地上,啃了一嘴的腥泥,沒看見李瑤英下馬,隻聽見馬蹄踏響,周圍出奇的安靜,所有人大氣不敢出一聲,連酒肆裡的樂曲聲和酒客的笑罵聲也停了下來。


  他醉意上頭,沒有多想,一個翻身爬起來,怒罵:“找死!”


  四周一片緊張的抽氣聲。


  李瑤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尾上挑:“還沒醒酒?”


  徐彪猙獰的怒意凝結在臉上,嘴巴半天合不上。


  早有機靈的僕從提來兩大桶涼水,哗啦幾聲,往徐彪臉上澆去。


  天氣漸暖,涼水並不刺骨,徐彪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


  他認得七公主。


  二皇子的屬臣家將,誰敢不認得七公主?


  瑤英知道他清醒過來了,眼神示意護衛。


  護衛提著幾個五花大綁的漢子上前。


  漢子們滾到瑤英腳下,叩頭求饒:“貴主饒命!貴主饒命!僕等也是奉命行事,就是徐彪指使我們的!徐彪在升平坊有座宅子,他搶來的女子全都關在那宅子裡!”


  正是剛才那幾個強搶良家子的軍漢。


  他們在來的路上被恐嚇了一番,早已嚇得肝膽俱裂,不等瑤英發問,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徐彪派他們強逼良家子籤字畫押的事情都交代了。


  徐彪徹底酒醒,臉色鐵青。


  其他人見狀,明白李瑤英這是衝著徐彪來的,悄悄松口氣。


  靜默中,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護衛飛身下馬,扛著一個儒士打扮的中年男人飛跑進庭院,放下人:“貴主,長史帶來了!”


  王府長史顛簸了一路,幞頭歪了,袍服亂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敢埋怨,站都沒站穩,先朝李瑤英行禮。


  瑤英還了一禮,道:“事出緊急,勞累長史了。”


  長史忙稱不敢。


  護衛又從懷裡掏出一疊凌亂的契書:“這是剛才從他們身上搜到的契書。”


  長史接過契書細看,搖頭嘆息。


  他抬頭看向徐彪:“秦王再三嚴令禁止軍中搶掠良家子,你強逼良家子賣身為婢,人證物證俱在,你有什麼話說?”


  徐彪臉上紅紅白白,神情變幻不定。


  末了,瓮聲瓮氣地道:“老子隨殿下出生入死,不過是搶幾個婢女罷了……”


  他一咬牙,抬起胸膛。


  “殿下不在京中,我既落到公主手裡,要殺要剐,悉聽尊便!”


  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吱聲。


  長史看一眼李瑤英。


  其實二皇子並沒有下過禁令,真正下禁令的人是七公主。


  二皇子不拘小節,帳下多雞鳴狗盜之徒,那些人桀骜不馴,每次打完仗後第一件事就是帶兵掃蕩,經常騷擾百姓。


  正因為此,二皇子名聲不佳。


  七公主勸二皇子管束下屬,二皇子轉頭就忘在腦後。


  去年二皇子帳下的一名校尉調戲婦人,婦人含恨自盡。事情鬧到李德跟前,李德大怒,當眾斥責二皇子。


  七公主也很生氣,召集二皇子的所有家將親隨,嚴加警告:軍規如山,再有違反軍規者,軍法處置!


  當時二皇子就站在七公主身邊,做小伏低,小心翼翼,七公主說什麼他就應什麼。


  二皇子出徵前交代過,不論是軍中事務還是王府中饋,全由七公主裁決。


  長史等著李瑤英示下。


  徐彪梗著脖子輕哼幾聲,一臉嘲諷。


  壓抑的沉默中,四周傳來一片嗡嗡的議論聲,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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