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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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陸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一直以為,是他先對楚熹動了情,陸深受他影響,才會難以自控的在意楚熹。


  可……


  陸遊手撫上自己的胸口,隔著一層軟甲,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心髒在胸腔裡沉重的跳動,緊張,焦急,恐懼,不安,那種種情緒猶如滔天巨浪一般襲來,幾乎將他淹沒。


  事實上,他沒有那麼怕,他很清楚屠老六不敢對楚熹下殺手。


  “屠老六。”一旁的陸深氣定神闲的開口道:“你說錯了,不是她給蟠龍寨陪葬,而是整個蟠龍寨都要給她陪葬,為著一個女子,葬送上萬條性命,你當真情願如此嗎。”


  刀劍之下,打得是心理戰。


  屠老六篤定雙生子不敢拿楚熹的性命做賭注,他橫起大刀架在楚熹的脖子上,揚聲大笑道:“要麼,你們退兵離山,我留她一條性命,要麼,就同歸於盡,我屠老六說得出做得到!不信盡管來試試!”


  一縷光透過慘綠枝葉,直直照射到屠老六的刀刃上,映著楚熹那張格外蒼白的臉。


  陸深真恨楚熹。


  她為什麼要這樣害怕,當日在萬朝寺拿水牛嚇唬人的本事去哪了。


  “聽好了!我隻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考慮!是退兵離山!還是同歸於盡!”


  話音未落,屠老六收緊了刀,那利刃在楚熹細白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那道血痕離大動脈隻有一釐米的距離。


  楚熹知道屠老六不敢殺她,可怕屠老六誤殺了她。


  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算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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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陸深……”楚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落下來,她忽然嗓子嘶啞地喊道:“陸深!救我!陸深救我!”


  她在叫他的名字,隻叫他一個人的名字,她在向他求救,隻向他一個人求救。


  陸深的心仿佛被人拿在手中隨意揉搓,竟不自覺的上前一步。


  沉默許久的謝燕平攔住陸深:“屠老六吃定了我們,再這麼僵持下去也隻是無用功。”


  陸深看著楚熹,沒有再猶豫,冷聲下令道:“退兵!”


  屠老六信守承諾,放下自己的刀,楚熹立即掙扎著朝對面跑,屠老六見狀惡狠狠道:“給我抓住她!”


  楚熹當然跑不出土匪的重重包圍。


  仇陽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到了懷裡。


  眼看離雙生子和謝燕平越來越遠,楚熹哭得更大聲,簡直可以用撕心裂肺來形容。


  陸深沒有回頭,手背上卻暴起一根根青筋。


  屠老六自覺憑著過人的膽識逼退了五萬兵馬,十分自得,那從來強硬不服軟的楚熹被他嚇的哇哇大哭,他更是痛快,坐在虎皮椅上放聲笑道:“我還當她是個脂粉英雄,原來是個紙老虎,果然不能給她好臉色看,來人!把她關到牢房裡去!讓弟兄們嚴加看守!”


  “寨主,此事交給我來辦吧。”


  屠老六看向仇七,心中有些懊悔。


  仇七是他手下的得力幹將,也算忠心耿耿,他信得過仇七,才會讓他和楚熹拜堂成親,可看今日這架勢,仇七對楚熹怕是動了男女之情。


  這可就不好了。


  屠老六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嗯,你務必守好牢房。”


  待仇七離開,屠老六又吩咐手下人:“都打起精神來,給我盯緊了,若仇七行事有任何不妥之處,馬上來報!”


  土匪們能逃過一劫全靠屠老六,自然更對他唯命是從,紛紛應下。


  楚熹哭天搶地的被送進了牢房,就關在廖三等人對面。


  老大和一眾統領見楚熹哭得這般慘烈,忙趴在牢籠上問:“少城主!少城主!發生什麼事了!”


  稍微吃了點東西的廖三也湊過來道:“這是哭啥呢,呦,脖子咋了?欸!那大高個!怎麼把她給關進來了?”


  仇陽皆不理會,自顧自的在楚熹脖子上灑了一些瘡藥,又用雪白的布帶纏起,末了才道:“別哭了。”


  楚熹哭太久,眼睛腫的像對桃子,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抽抽噎噎的對仇陽道:“渴,想喝水。”


  “嗯。”仇陽起身去拿水,連牢門也沒關。


  廖三睜大眼睛:“你不跑啊?”


  “跑個屁。”楚熹掏出帕子醒醒鼻涕,長舒了一口氣道:“外面全是土匪。”


  老大擰著眉頭問:“到底怎麼了?”


  楚熹指著自己脖子上的布帶,言簡意赅道:“合臨沂都的人來救我,屠老六拿我逼迫他們退兵。”


  “那你哭什麼啊?”廖三說:“像死了娘似的。”


  “我娘早死了。”鼻涕沒擦幹,楚熹一邊抽搭,一邊四下張望,一開口還有濃濃的哭腔:“這裡沒耗子吧?”


  “耗子?放心,都被我吃幹淨了。”


  “……你吃死耗子?”


  “胡說八道!老子烤熟了才吃的!”


  仇陽提著水壺走過來,斜睨了廖三一眼,廖三被餓怕了,還指望著他吃飯,哪裡敢炸刺,無聲的罵了兩句,縮回到牢房裡。


  仇陽把水倒進碗中,遞給楚熹:“洗過,幹淨的。”


  楚熹悶頭喝了一大碗水,抬眸看仇陽:“我方才差點死了。”


  “我不會讓你死。”


  仇陽凝視著她的眼睛,近乎鄭重的說。


  ……


  這牢房裡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滿地幹草,牆角一個破木桶,但凡有人尿尿,整個牢房都能聽見水聲。


  不過兩個時辰,楚熹就要瀕臨崩潰了,她又開始尋死覓活,一會要撞牆,一會要咬舌。


  然而屠老六已經料定她不敢死,壓根不予理會。


  楚熹作累了,仰躺在幹草堆上唉聲嘆氣。


  這個角度她剛好能看到小鐵窗外的日落黃昏,火燒白雲,嘆著氣感慨道:“可真美啊。”


  廖三敲敲牆,對隔壁的老大道:“完了,你們少城主瘋了。”


  “你才瘋了!”


  “你們全瘋了!”


  “你們才全瘋了!”


  牢房裡日子枯燥乏味,這群人被關了八天,多多少少都有點要發瘋。


  楚熹隨手抓了一塊石頭,砸向身旁的鐵籠,透著一股要死不活的樣兒:“都別吵,你們不餓嗎,睡覺吧,睡覺就不餓了。”


  廖三說:“餓得睡不著,那大高個呢,怎麼不來了,讓他送點吃的啊。”


  楚熹翹起腿,努力睜開自己腫脹的雙眼:“什麼大高個,人家有名字,人家叫仇陽。”


  “哎,原本還指望著你能把我們救出去,現在你也被關進來了,天要亡我廖三啊。”


  這倒未必。


  楚熹輕笑道:“廖三,睡覺吧,養足精神。”


  楚熹這句養足精神,撥動了廖三腦子裡的一根弦,他緩緩躺下,對一眾水賊道:“都睡覺,睡覺就不餓了。”


  三間牢房,五十幾號人,躺在枯草上睡得昏天黑地。


  待夜幕降臨,圓月悄然爬上山尖,寂靜的牢房裡“吱吱”一聲響,楚熹猛地坐起身。


  廖三雖睡著,但睡得極淺,有點風吹草動就醒了:“咋啦咋啦?”


  “有耗子。”


  “……嚇我一跳,我當什麼事呢。”


  楚熹站起身,握著那塊石頭使勁敲鐵籠:“來人啊!這裡有耗子!”


  她白天就作過一陣了,守在牢房外的土匪都懶得搭理,隻怒吼一聲道:“閉嘴!再吵就給你塞兩條蛇進去!”


  廖三眼看著楚熹從懷裡掏出一把鑰匙,不急不緩的打開了鐵籠上的鎖,頓時瞪大眼睛:“你……”


  “噓。”楚熹躡手躡腳的走出牢房,又來開廖三這邊的鎖。


  廖三壓低聲音問:“哪來的?”


  “別說話,老實待著。”


  “這還不跑?”


  “赤手空拳怎麼跑?”


  “誰跟你說我們赤手空拳。”


  廖三話音未落,水賊們齊刷刷從懷裡取出一柄匕首。


  楚熹無語:“早說啊你。”


  廖三哼了一聲道:“你懂什麼,這是關鍵時刻保命用的,輕易不能拿出來。”


  楚熹本來還想以身犯險,來一招調虎離山,不想廖三有這一手,著實松了口氣,便對老大等人道:“待會咱們殺出去,就隻管往北邊跑,北邊有個豬圈,豬圈石槽下我藏了幾根麻繩,拿了麻繩,穿過一條小路,就是後山懸崖。”


  廖三險些被她驚掉下巴:“你說胡話呢,那土匪把麻繩一砍,咱不就全完了嗎。”


  “大不了就是一個死,我都不怕,你義士廖三怕什麼。”


  “少城主……”


  “噓,你們聽我的,那條小道上兩旁全是柴禾垛,一把火點了,足夠拖延一陣,懸崖不高,隻要咱們都動作快,準能跑掉,眼下隻有一個問題。”


  “你說。”


  “大概七八個土匪,會守在懸崖附近,能對付嗎?”


  廖三一聽隻有七八個,眼珠子都閃閃放光:“老子赤手空拳都幹了。”


  楚熹點點頭:“行,都攢足力氣,咱們殺個出其不意。”


  一行人正預備要殺出牢房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嘶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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