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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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在安陽,她和薛進去闫樓吃飯,都愛吃水煮花生,可薛進嫌剝花生會呲水,濺到身上有怪味,非要她剝,還要她喂到嘴裡,說是撒嬌吧,沒見過那麼硬邦邦的撒嬌,跟大老爺使喚小丫鬟似的。


  謝燕平身上就沒丁點薛進那壞脾氣,連不經意犯下的錯誤,都能自己主動提起道歉,對她更是言聽計從。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好了。”神遊的功夫,謝燕平已將嫩生生的蝦仁遞到她跟前,笑著問道:“這些夠不夠?”


  “嗯!夠啦!”


  之敏和雙生子坐在他們對面,將二人舉動看得真真切切,雙生子心有靈犀地輕哼了一聲,很瞧不起這般討好楚熹的謝燕平。


  之敏卻會錯了意,見狀,咕哝道:“要不是她梁明山怎會喪命,虧她還笑得出來,沒心沒肺。”


  一旁的陸深皺起眉,低聲呵斥:“別胡說。”


  “我怎麼胡說了,本來就是,要不是楚家大張旗鼓地選婿,梁家人根本不會來沂都,也就碰不到這種事了。”


  陸深徹底冷下臉:“梁明山是死於水賊之手,關楚熹何事。”


  陸遊更是厲聲道:“若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就回你院裡去。”


  之敏本以為雙生子會順著她譴責楚熹,不承想自己反倒挨了罵,一時委屈氣憤湧上心頭,頓紅了眼眶,礙於陸城主在上方,不敢大聲爭執:“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們為何一門心思維護她。”


  陸深見她淚眼汪汪的,便放軟語氣道:“我們是幫理不幫親,你也不想想,楚熹比你還小一歲,你三言兩語說得輕巧,卻往她頭上扣了一條人命,豈不混賬。”


  “哼,本來就是怨她,你這麼向著她,不如去安陽做贅婿好了。”


  “還胡言亂語!”


  之敏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卻一再挨訓斥,有些掛不住臉,將筷子重重拍在案上,起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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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絲竹管弦之聲壓著,眾人各談各的,並未注意到這小小風波,楚熹雖瞥見之敏離席,但看雙生子神色如常,也沒當回事,繼續埋頭苦吃。


  謝燕平隻要視線落在她身上就忍不住要笑:“你慢點。”


  “我才不快,是你們都不吃東西,糧食可貴,不能浪費。”


  楚熹這邊案幾上都要清盤了,謝燕平那邊還沒怎麼動過,他隻喝了些酒水,聽楚熹這麼說,便也動筷開吃。


  這種宴席是為著給賓客一個能高談闊論,能各抒己見的場合,隻顧吃喝的那叫酒囊飯袋,忒丟人。


  雙生子和之敏吵架不顯眼,楚熹和謝燕平不言不語,一個勁往嘴裡夾菜可顯眼,席上眾人都不禁往這邊看。


  謝城主指著楚城主玩笑道:“當真近朱者赤。”


  楚城主不在意什麼丟人不丟人的:“恁是想說近墨者黑吧!”


  寧城主察覺到兩家氣氛變化,扭過頭對坐在自己旁邊的薛進道:“白費一通力氣,瞧他們這模樣八成是定下來了。”


  薛進緊盯著楚熹和謝燕平,忽然起身走到寧扶林跟前,寧扶林一愣,頗為困惑的仰頭看他:“有事嗎?”


  “我有些喝醉了,出去醒醒酒。”薛進說著,撩起袖口,端起寧扶林手邊的茶一飲而盡。


  寧扶林:“……”


  寧扶林素來孤僻,和寧繁金那個同父異母的兄長都不大來往,何況薛進,他們實在不熟,因此薛進這舉動叫寧扶林一頭霧水。


  楚熹早在薛進過來那會就不自覺盯著他看,見他手腕上仍系著紅繩,猛地瞪大眼睛。


  可薛進卻好似一無所覺,放下茶杯便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楚熹的心久久無法平靜。


  薛進一直很嫌棄那條紅繩,隻要一和她生氣,就吵著要解下來,因那條紅繩是兩人的定情信物,有著特殊的意義,楚熹自然不會讓他解,為了哄他高興,每每伏小做低。


  一別數月,又在沂都幾次暗裡交鋒,如今看到那條熟悉的紅繩,楚熹難免感觸良多。


  猶豫了片刻,轉頭對謝燕平道:“我去更衣。”


  謝燕平笑著點點頭。


  從席上出來,沒走多遠,就瞧見了坐在亭子裡醒酒的薛進,月光之下,他烏發如幕,膚白如雪,晚風拂過鴉青色錦袍,腰間的玉穗輕輕擺動,竟也有那麼幾分神清骨秀的溫潤之色。


  但他轉過頭來時,眼神中的冷意便頃刻蔓延。


  楚熹原先怕他,是怕他離開自己,現在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有話就在這問。”


  “快點。”


  “我不。”


  楚熹深吸了口氣,扯扯他的袖子:“快點呀。”


  不論何時,何等處境,薛進都是吃軟不吃硬。


  他同楚熹走到一處假山之後,雙手抱懷道:“要問什麼?”


  “我方才瞧你腕上,似乎還系著我送你的那條紅繩?”


  “沒,破繩子,早扔了。”


  其實這個結果,楚熹原本是能接受的,畢竟她已經接受了薛進並不愛她的事實。


  可見到那條紅繩的瞬間,她又燃起一絲期望。


  不是對薛進的期望,而是對自己初戀的期望。


  哪怕早有預謀,哪怕滿含算計,哪怕隻為利益,拋開這些,剩下一分情意也好,讓她初戀的結局不至於太慘淡悲涼。


  “我不信,我都看到了。”


  “你一直盯著我來著?我瞧你和謝燕平笑呵呵的挺開心啊。”


  “我,我無意中看到了,你說扔了,有本事把手伸出來。”


  薛進伸出手,果然沒有:“如何,信了?”


  楚熹抬腿踢他,氣鼓鼓道:“你當我傻子,那隻手!”


  那日在萬朝寺被踩一腳,薛進隻當自己太過莽撞,不以為然,可楚熹這會竟然又踢他。


  薛進並非寧繁金那等嘴笨之人,卻震驚得愣是說不出話:“你……”


  楚熹習慣性地駁他:“你什麼你!叫你伸手讓我看一眼,哪來那麼多廢話。”


  “……”


  薛進本是想借著紅繩,借著月光,借著酒意,說幾句溫情脈脈的好話,軟一軟楚熹的心,讓楚熹對她和謝燕平的婚事產生動搖。


  然而楚熹踢他這一下,踢走了他大半理智。


  從前如珠似寶般被捧在手心裡的“大爺”,如何能忍做挨打挨罵的“孫子”。


  “我就不給你看!”


  “我偏要看!”


  楚熹攥住薛進的手,作勢要拉開他的袖口,薛進反攥住楚熹的手腕,十分輕易按在假山上,得意地勾起嘴角:“知不知道什麼叫胳膊擰不過大腿?”


  楚熹力氣是沒他大,可楚熹敢下黑手,抿唇一笑,抬腳就要往他兩腿中間踢。


  薛進臉色驟變,急忙躲開,怒道:“你瘋了!”


  “誰讓你抓我手的。”


  “不是你先抓的我!”


  “我根本沒使勁,你看我手,都被你捏紫了。”


  薛進不信,他方才分明很克制,若真的使出全力,楚熹的手骨早就斷了:“……我看看。”


  知道他吃軟不吃硬,楚熹故意很可憐的抽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薛進瞥了她一眼:“少裝蒜。”


  “你就讓我看一眼吧。”


  “若我還系著那根紅繩……”薛進將她的手翻來覆去看過一遍,不紅也不紫,於是重新握住,並輕輕撓了一下她的手心:“你打算如何?要不要對我好點?”


  楚熹想。


  吾心甚賤,藥石無醫。


  薛進但凡給點好臉,它就不安分了。


  當然,不安分歸不安分,楚熹還是很清醒的,並沒有丁點和薛進再續前緣的念頭,隻能說她就是喜歡薛進這款,謝燕平再怎麼二十四孝,她不動心那也沒辦法。


  所以要趁著成婚之前,搞一搞自己喜歡的啊。


  “嗯!對你好。”


  “真的?”


  “我發誓!”


  雖然和計劃的不太一樣,但好在殊途同歸。薛進滿意地露出那根紅繩。


  楚熹確認是自己親手編的那條,不由一怔,脫口問道:“你為什麼,沒摘呀?”


  其實薛進也忘記了當初為何沒有摘掉這根紅繩,大概是忘記了,畢竟戴了太久,幾乎當成身體的一部分。


  直到他接近寧城主,偶然聽見寧城主說楚家丫頭如何如何,猛然想起手上的紅繩。


  要摘掉,卻怎麼也解不開,想剪斷,又懶得特地尋剪刀,等剪刀就在眼前時,早把紅繩忘到了腦後。


  但也不是從未摘下來過。


  二月初那會,楚家選婿的消息傳到西丘,寧城主叫他一道前往沂都,為寧繁金出謀劃策,他答應了,回到房中,苦尋剪刀,未果,坐在燈下單手摳了半個時辰,終於解開楚熹打得結。


  紅繩系在手腕上,倒不覺得有什麼。


  摘下來反而空落落的。


  臨行那天早晨,他忽然萌生一個念頭。


  安陽不論和誰結盟,對那人而言都是如虎添翼,對西北軍攻入輝瑜十二州更大有不利,他一定要破壞這次聯姻。


  那紅繩,是有利用價值的。


  於是薛進又跟自己較勁似的,單手把紅繩戴上了。


  時至今日,終於派上用場,不枉費他一個時辰的功夫。


  “自然是因為,對你餘情未了。”


  “咦,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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