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裴寂青的語氣不徐不疾，仿佛根本不屑跟他們爭辯。

為首的兩個漁民沒了聲音。

村長出來做和事佬，最後教訓了幾句，就讓他們走了。

回去的路上很黑。

裴寂青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抬手牽住我。

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裴狗平時說話弱弱的，不會像剛才那樣平靜且擲地有聲。

「你頭上的傷沒事吧？是不是很疼？」

「沒事。」

我故意試探：「那你有沒有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裴寂青回答得很快。

「沒有。」

「......」

話變少了。

一點都不像裴狗。

回家後，裴寂青給我倒水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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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量著他，又覺得他不像是恢復記憶了。

要是真正的裴寂青來了，知道我懷孕，還發現我欺負他，指不定要把我往死裡整。

睡覺時，裴寂青一直在摸我的頭發。

像是在確認，我在他的身邊。

14

裴寂青腦袋受傷，在家休養了幾天。

他還是照常給我做飯，陪我散步。

他洗澡時。

我進去拿了一下衣服。

裴寂青立刻用毛巾擋住自己。

氤氲的水汽中，他的身材若隱若現。

又不是沒見過，一個毛巾能擋住什麼？

我故意調侃得衝他挑眉。

裴寂青抿唇，撇開目光，催促我快點出去。

我偏要跟他唱反調，湊近他。

「你害羞什麼，之前不是還纏著我要一起洗嗎？要不要我幫你？」

裴寂青看了我一眼，猶豫了。

他似乎很想答應。

可目光落在我肚子上，他懶懶得一笑：

「別鬧，江橋。」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

沒再逗他，立刻走出了浴室。

剛才那個語氣和笑容，我太熟悉了。

以前裴寂青被我鬧得不耐煩，就會這麼無奈得對我說。

我心底總惴惴不安。

這樣的猶疑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

晚上，裴寂青正準備鑽進被子裡。

我故意推開他。

「今晚你睡地上。」

「為什麼？我又沒做錯什麼。」

他目光可憐兮兮得看著我。

看起來好像跟裴狗一樣。

我捏緊手指，撇開臉。

「我不想跟你一起睡，我覺得惡心。」

「......」

身旁的人目光冷了下來。

可他開口時，卻還是軟軟的語氣。

「理由呢，我今晚會乖乖的，不吵你，可以嗎？」

「不要，我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就不舒服。」

裴寂青嗅了嗅身上的衣服，委屈巴巴得回頭。

「那我再去洗個澡。」

「不必了，你還不明白嗎？我討厭你的信息素，這裡的其他 Omega 都比你好聞多了，我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喜歡你，我以前真是腦子進水了。」

話一出口，裴寂青看我的眼神就變了。

即便他藏得再深，那股怒意也遮擋不住。

「你再說一遍？」

熟悉的腔調。

每次我跟裴寂青頂嘴，被他在床上狠狠收拾的時候，他就會這樣威脅我。

我心髒顫了一下，下意識後退。

「你早點休息吧，我去隔壁睡。」

隔壁是楚言的屋子。

楚言是 Alpha，我去他沙發上將就一下也沒什麼。

裴寂青拽住我，雙眼湿漉漉的。

「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嗎？你之前答應我不丟下我的。」

我梗了一下，費勁得推開他。

「裴寂青，你能不能別裝了。」

他裝不成裴狗的樣子的。

裴寂青從小被富養，眾星捧月慣了，他無法做出那種小心翼翼卑微的模樣。

室內靜了兩秒。

裴寂青嗤笑一聲。

再抬眼，眼底偽裝的軟和變成了冷淡的霧。

「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15

我知道，做夢就會有夢醒的時刻。

隻是有些舍不得。

裴寂青不讓我離開，非要擋在門口。

「怎麼，我不是那個傻子，你就不願意跟我待在一起了？」

「不然呢，你做過什麼，你不清楚嗎？」

裴寂青抿唇，識趣得避開了這個話題。

「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你在這，我睡不著。」

我不想跟他待在一個房間。

裴寂青咬了咬牙，「我可以睡地上，但你不準去隔壁。」

說罷，他躺在了地鋪上。

心氣高傲的裴寂青，第一次對我低頭。

我們睡在一間房裡，卻好像隔得很遠。

一整個晚上，我跟他都沒睡好。

等天亮之後，我們又回到了原來不想面對的關系。

......

第二天，我找楚言借電話。

想讓裴家人來帶走裴寂青。

可他不願意，奪過手機跟我爭執。

「我不走，我在這裡陪你，你不願意回到裴家，我也不想。」

「那是你的事情，你跟著我，隻會連累我。」

我搶過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裴家的號碼我不記得。

我隻記得陸栩南的。

陸栩南是京都富商的私生子。

他性格冷淡孤僻，被霸凌的時候，我救過他。

他欠我一個人情，答應以後可以幫我任何事情。

電話剛撥通，陸栩南的聲音傳過來。

裴寂青臉色難看得掛斷電話，不準我再打過去。

我生氣得瞪著他。

「你幹什麼？之前不是說讓我別幹涉你的人生嗎？你趕緊回去繼續結你的婚，我會消失的。」

「誰要你消失了？結婚隻是家族的權宜之計，你現在有孩子了，我會對你負責的。」

「呵，少惡心我了，孩子我會打掉的，不勞你操心。」

裴寂青瞳孔顫抖了一下，用力扳正我的肩膀。

「江橋，你亂說什麼？你為什麼要打掉它？」

「你說呢？你不會忘了以前的事情吧？難道要讓孩子知道，自己父親當初差點害死他的爸爸嗎？」

我冷冷得看著他。

良久，裴寂青的手指無力得松開我。

他記得的。

他永遠都會記得。

高中時，他的母親生病了，父親也沒回來看望。

再次回來，父親帶著小三和拖油瓶。

所以裴寂青對我開始了長久的報復計劃。

當時我還天真得以為，他和別的公子哥都不一樣。

「裴寂青，高一那年，我在宴會上被人關在地窖裡沒哭沒鬧，你很失望吧？

「所以後來你讓陳炳把我丟進遊泳池，好讓你像個救世主一樣出現。

「讓我喜歡你，看我對你搖尾乞憐，求而不得。

「看我這樣，你覺得痛快嗎？」

裴寂青真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狡猾。

他心虛得垂下眼，蒼白得搖頭。

「我當時不是想欺負你，隻是看到你跟陸栩南求助，看你們兩個人惺惺相惜的樣子，我心底很不舒服。

「陳炳想幫我整你，就把你帶去了遊泳池，我想救你，但是被陸栩南搶先了。

「你說得對，我確實喜歡扮演你的救世主，故意耍弄你。

「但看到你跟陸栩南走近，我才明白自己對你的心情不止是報復。」

裴寂青藏匿多年的卑劣心思終於露出了馬腳。

他以前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一個見不得光的拖油瓶。

現在，他終於有勇氣面對了。

我怔怔得看著他，心底像是沉在深海裡，喘不過氣來。

一些細枝末節，瞬間被我感應到了一般。

「裴寂青，你是高階 Alpha，我給你下藥的那次，其實你察覺到了，是不是？」

「......」

他沒吭聲。

他默認了。

裴寂青明知道我給他下了料，他自己走入我的圈套。

這樣，他就可以假裝自己是個受害者，對我理直氣壯得指責，然後借勢跟我攪在一起。

多麼卑劣又狡猾。

我呆站在原地。

終於明白什麼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裴寂青，我真是小瞧你了啊。」

我嗤笑一聲。

這場博弈裡，我一開始就是被玩弄的一方。

裴寂青臉色蒼白得垂下眼。

「江橋，我承認，我那時候確實做了很多壞事，我可以跟你道歉。」

「不需要了，我從沒想高攀裴家，也沒想破壞你的家庭，是你們一開始就對我釋放出惡意。」

所以我才會像刺蝟一樣豎起鋒芒。

因為我害怕。

沒人能保護我，我隻能自己保護自己。

本以為裴寂青是真心實意護著我。

不曾想，他隻是喜歡看我被耍來騙去的樣子，這樣才能滿足他報復的快感。

裴寂青眼底流露出悲痛的後悔。

「江橋，我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這麼久了，你還沒膩啊？」

我冷笑一聲，躲開他要牽我的手。

他面色灰敗看著我。

「怎麼會膩呢？你知道我恢復記憶的那一瞬間，發現自己跟你在陌生的海島上，心底有多輕松嗎？

「裴家的每個人都在盯著我，他們並不全是為了我好，他們隻是為了把我培養成優秀的繼承人。

「你出現之後，我確實討厭過你，但我後來認清自己的內心，開始規劃我們的未來，我打算拿到繼承人的位置就離婚，然後帶著你離開裴家老宅。」

這些事情，他從沒提過。

不過，都不重要了。

發生過的事情，在我心底永遠無法抹平。

16

當天傍晚，陸栩南就帶著人來到了海島。

掛電話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了我的聲音。

所以他立刻趕來救我。

外界都以為我和裴寂青死了。

陸栩南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會引起他的情緒波瀾。

許久不見，他跟我打了聲招呼。

我拜託他給楚言一筆報酬，這段時間都是楚言在照顧我們。

裴寂青在一旁看著我們低聲說話，拳頭捏的死緊。

上直升飛機時，楚言依依不舍地跟我們道別。

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看他的。

兩個小時後，飛機回到了京都的停機坪。

裴寂青想讓我跟他一起回去，被我厭惡得推開。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以後我們別再見面了。」

我決然得跟著陸栩南離開。

陸栩南年長我三歲，生意做的不錯。

本來他作為私生子，是沒有資本做生意的，以前都是我暗中接濟他，他才有了創業的第一桶金。

那些錢其實都是我媽的，被我用來投資了。

陸栩南沒讓我失望，他現在的身價上百億，足夠跟陸家抗衡了。

他把我送到了一所私人別墅。

我隨口說了句裝修得不錯。

陸栩南：「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當做你投資的分紅。」

說這話時，他依舊面無表情。

好像幾千萬對他來說隻是九牛一毛般輕松。

我坐在沙發上。

奔波了一整天，卻睡不著。

肚子已經四個月了，摸起來有些微微鼓。

我還沒想好怎麼面對這個小生命。

陸栩南沒問我孩子的事情，淡聲讓我早點休息，丟了兩個保鏢給我，便轉身離去。

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他這副人機模樣。

陸栩南好像天生對情感缺了一根筋。

他不會喜歡任何人，也無法接納別人的感情。

所以我才跟他成為朋友。

因為這樣簡單的友誼，不會被其他幹擾。

17

我在別墅呆了一周。

每天吃的多，睡的多。

生活挺自在的。

但是半夜醒來，我總會習慣性看一眼床邊。

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海島後，心底又有些失落。

這天晚上，我有些睡不著。

陽臺門忘了關。

一陣風吹來，帶起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道。

我剛準備睜眼，又嗅到空氣中有一絲怪異的香味。

下一秒，我沉沉得睡著了。

等我蘇醒過來，依舊身處別墅。

可這不是陸栩南給我的半山別墅，而是一棟郊外靠海的二層別墅。

我驚訝得爬起來，四處看了看。

屋內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讓我覺得反感。

跑下樓，廚房傳來一股香味。

裴寂青端著一鍋雞湯走出來。

他衝我溫和一笑，像是我們從未爭執過一般。

「醒了？來吃飯吧。」

我看著餐桌上的雞湯。

這跟裴狗之前做的一模一樣。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

別墅內安著監控，外面還有黑色衣服的保鏢站崗。

逃是逃不出去了。

還不如先填飽肚子。

我坐下來，喝了一口湯。

裴寂青詫異我順從的態度，雙眼發亮得坐在我身旁。

「好喝嗎？」

「難喝。」

跟他以前的廚藝一樣爛。

也就勉強能喝。

我喝了幾口，看到碗裡的雞肉，卻有些反胃。

這是孕吐的症狀。

我黑著臉放下碗，沒胃口了。

裴寂青擔心得看著我：「你吃飽了？再多吃一點吧？」

「不了，看著你沒胃口。」

他被我噎得沒話說。

裴寂青低下頭，默默得端起我的碗，將裡面的湯喝完了。

我怔了一下。

裴寂青從來不會吃別人的剩飯，倒是裴狗，什麼都不挑。

我打量著他，隱隱有些期待。

裴寂青抬眼跟我對視。

「怎麼了？」

語調冷靜，瞬間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搖了搖頭。

裴狗再也不會回來了。

「裴寂青，你打算關著我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陪著你養胎，我回去之後，已經跟家裡人提出解除婚約了。」

他說的很平靜，像是早就打算好了。

我冷笑一聲。

「裴寂青，你賤不賤啊，我舔著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對我好點？」

「你總得給我一點時間醒悟，我現在開始對你好，行嗎？」

他說的理直氣壯。

多年的精英教育告訴他，隻要努力堅持必然會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