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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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前塵終究是前塵,這輩子跟上輩子不一樣了,這輩子他身邊有她。


  秦箏笑道:“你這人,不信佛陀,倒是喜歡看佛經。”


  楚承稷將手中的佛經翻了一頁:“靜心。”


  齋飯很快被知客僧送了過來。


  知客僧道:“寺中無甚風景,不過昔年武帝陛下於寺中修行時的禪房還保留著,院中那株公孫樹也三百餘年了,不少來寺中上香的香客都會去樹上掛許願牌,倒是可以一觀。”


  秦箏向知客僧道了謝,等知客僧走了對楚承稷道:“來都來這寺中了,一會兒去看看也不妨事。”


  楚承稷有些興致缺缺,但秦箏想去看,他還是點了頭。


  在他記憶裡,禪院裡的確有過一棵公孫樹,老樹尚且有幾分看頭,禪房就沒什麼好看的了,當年他離寺後,不知又有多少寺中弟子住過那間禪房,如今打出這樣一個名頭,實在是沒必要。


  而且他此番進寺以來,就發現雲崗寺同他記憶中再無半點重合的地方,廟宇擴建了好幾倍,接納香客的雅致禪房建了百十來間……當年的禪院便是沒有重建,三百年修修補補下來,隻怕也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飯後,住持親自領著他們去參觀禪院,林堯和宋鶴卿也一並前去。


  秦箏進院瞧見那棵掛滿紅綢的巨大銀杏樹,愣了一下:“這就是公孫樹?”


  住持笑眯眯的,愈發像個彌勒佛:“公種樹,孫得果,這便是此樹得名的由來。當年武帝陛下於寺中修行時,常常打水灌溉此樹,這樹與武帝陛下,倒也有些因果。”


  這些年前來觀賞過這棵老銀杏樹的香客不在少數,但聽住持親自解說這棵樹淵源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秦箏上輩子去不少名勝古跡遊玩過,這套把景和物跟名人掛鉤的說辭她聽過無數遍了,面上一點波瀾都沒有。


  倒是林堯和宋鶴卿聽說這是武嘉帝親自照料過的樹,看這棵樹的眼神都變得崇敬起來。


  宋鶴卿顫著手撫摸樹身:“這樹受武帝陛下幾年照料,都能長成如此參天巨木,大楚乃武帝陛下親手所創,必然也能再復盛世。”


  楚承稷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不過是當年住在這禪院的弟子,輪流打掃院子,給花木澆水罷了,也被杜撰成了這樣?


  介紹完銀杏樹,住持又介紹起立在樹旁一座丈餘高的功德碑,顧名思義,武嘉帝生平功績都被刻在了這石碑上。


  這位大楚開國皇帝的功績,秦箏早就聽林昭說過了,聽住持再談起武嘉帝生平功績時,這次倒是聽到了其他的:


  “元江水患,江淮一帶百姓年年遭難,民不聊生,武嘉帝一統江淮兩岸後,修堤築壩,疏通河道,建了魚嘴堰和大渡堰,青州以南這才沒遭過大災,兩堰山也是從那時叫起來的。”


  住持笑眯眯道:“青州是塊福地。”


  秦箏心說原來武嘉帝不僅在軍事上頗有造詣,還懂這些惠民工程,委實了不得。


  隻不過現在後世人口口相傳的,大多是他的戰功。


  沒人注意到楚承稷眉頭狠狠皺起,修了兩大堰?他怎不記得自己修過?


  這是後人為了神化他,什麼功績都往他身上安了?


  知客僧用託盤捧來兩端系著木牌的紅綢,住持道:“來寺裡的香客大多會掛許願牌在這公孫樹上,幾位施主若有心願,也可一試。”


  知客僧率先將託盤捧到了楚承稷和秦箏跟前,楚承稷負手而立,望著那株銀杏古樹道:“不必了。”


  寄願於一棵他從前澆過幾次水的樹,這比祭拜他自己還荒謬些。


  他這般不給面子,住持倒也不見動怒,依舊笑得跟尊彌勒佛似的:“無所求才是圓滿。”


  今生無所求,或許是前世已經求過罷了。


  林堯跟宋鶴卿還是信的,兩人都拿了許願牌,提筆在上邊寫什麼。


  這種事,秦箏一向就是湊個熱鬧,也拿了塊許願牌,林堯站的遠,寫什麼她沒瞧見,不過宋鶴卿滿臉心酸寫下的八個大字她看清了。


  楚氏再興,山河無恙。


  這位老臣憂慮的,一直都是他曾經效忠的王朝和百姓罷了。


  秦箏握著筆頭想了半天,也落了墨。


  紅綢兩端都掛著木牌,被甩上樹後,紅綢掛在枝上便掉不下來了,字跡小,隔得老遠也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


  ……


  陸家人聽說楚承稷回來了,陸錦欣的奶嬤當即撺掇她叫上京城陸家人一道去來府上求見楚承稷,到了府上才得知他們突然去了雲崗寺。


  楚承稷回府後聽說陸家人來過,直接把林堯喚來:“聽說陸家大小姐是你去接回來的?”


  他這話咋聽平靜,但林堯總覺得心裡發毛,“娘娘怕陸大小姐在路上遇險,徒生事端,才叫我去迎人。”


  那會兒陸錦欣都已經快到青州城了,楚承稷和陸家又有合作,秦箏總不能直接把陸錦欣一行人拒在青州城外,萬一她叫朝廷那邊的人抓了去,又是一樁大麻煩。


  楚承稷點了頭,道:“她近日在城內呆得有些無聊,你帶她去附近打獵轉轉。”


  林堯第一想法是他和林昭一樣被指定成為陸錦欣的陪玩了?轉念深思又覺著不對,楚承稷此舉,分明是讓他去保護陸錦欣的。


  林堯一想到那位嬌氣的陸大小姐就頭疼,趕緊把這燙手山芋往別處甩:“殿下,末將領兵前去攻打扈州,讓王彪或趙將軍去保護陸大小姐的安危吧?”


  楚承稷淡淡斜他一眼:“你也知道陸家那女兒膽子有些小,王將軍和陸將軍容易嚇到她,孤思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適。”


  言罷拍拍林堯的肩膀,進府去了。


  林堯在原地杵了一會兒,反復琢磨楚承稷那番話的意思,最後摸了摸自個兒臉:“殿下這是說我長得順眼些?”


  ……


  已是暮時,主屋點著燈,楚承稷進去就瞧見換回一身居家常服的秦箏又在案前搗鼓她的工圖。


  見他回來了,指了指淨室道:“我已叫人給你備好熱水了,你去沐浴吧。”


  楚承稷含笑打量她,被他這般看著,秦箏想起今早的荒唐,不由剜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繼續看自己的工圖去了。


  楚承稷提了提唇角,去了淨室。


  他沐浴回來秦箏還在燈下用她自制的炭筆寫寫畫畫些什麼,他道:“別看了,晚上看久了傷眼睛。”


  秦箏卻似看得入了迷,置若罔聞。


  楚承稷走過去,發現她看的並不是城防的圖紙,而是幾張泛黃的水堰堤壩修建圖紙。


  “這是什麼?”


  他在秦箏身後驟然出聲,嚇得秦箏一哆嗦,回過頭瞧見是他才松了口氣。


  她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今日聽住持說武嘉帝生前修建了魚嘴堰和大渡堰,一時好奇,回來後便命人去找了建造圖紙,可惜沒有原來的圖紙了,這兩張都是十幾年前河運使重畫的。”


  楚承稷擰著眉峰道:“不是他修的。”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秦箏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魚嘴堰和大渡堰非武嘉帝所修。


  秦箏困惑道:“你怎麼知道不是?”


  這人怎麼總喜歡跟他老祖宗對著幹?


  楚承稷盯他半晌,隻說了句:“皇家收錄的史卷裡都沒記載。”


  他沒做過的事,那群無能後輩瞎吹捧什麼,丟人!


  野史本就會杜撰很多有的沒的,甚至正史都有瞎編的可能,他這個楚家後人都否認了,秦箏倒也沒在這個問題上揪著不放,隻頗為感慨地道:“古來多能人,原來三百年前修築堤壩的人就已經知道要建一條魚梯了。”


  所謂魚梯,就是在修建堤壩造成水位落差後,導致一些魚類沒法往上遊走,而專門在堤壩兩側建造的一條供魚類回遊的通道。


  在秦箏原來生活的世界,魚梯在十七世紀才出現。


  沒想到在這異時空,竟然在這麼早之前,就已經有人知道建造堤壩的同時要修建魚梯。


  楚承稷眉峰緊蹙:“魚梯?”


第73章 亡國第七十三天


  秦箏抬眼看他:“你知道?”


  楚承稷有一瞬間覺得這兩個字有些耳熟,但始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他問:“有何用處?”


  秦箏便把魚梯的作用給他解釋了一遍。


  楚承稷眉頭擰得更緊了些,最後隻道了句:“建這兩大堰的人想來是有些本事。”


  秦箏微微一噎:“現在其他地方的堤壩不是這樣修的?”


  楚承稷看她一眼:“工部的人才知曉。”


  秦箏閉嘴了。


  行叭,術業有專攻,的確不能指望他對這些細致的工程有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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