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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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了頓,哨聲驟然響起。


  幾條跑道的人影同時飛奔而出。嶽梨謹記沈約的話,並不急於一開始就加速,保持勻速的同時調整呼吸,以免心肺功能跟不上。


  她不急不緩,其他選手可不這樣,衝到前面之後很快就跟她拉開了距離。


  嶽梨看在眼裡頓時著急,剛加速想去追,隔著幾十米聽到沈約大喊的聲音:“保持勻速!不要急!”


  他一直在關注著她啊。


  嶽梨握緊拳頭,穩住了。


  就這麼保持著,一圈之後,本來跑在最後的她超過前兩名,跑到了第三的位置。又一圈之後,到了第二。


  隻剩下最後半圈,周圍加油的聲音也越發激烈。嶽梨開始加速,朝著第一奮起直追。


  她從小到大都不愛運動,身體素質差,心肺功能也弱,此時這兩圈跑下來已經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加速心跳更快,好像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酸疼。


  腦子嗡嗡地響,全憑著對沈約的承諾在堅持。


  離終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跑在第一的女生也深諳最後衝刺的重要性,始終跑在她前面幾米,死活追不上。


  嶽梨緊緊咬住牙,快到終點時,猛地朝前一躍,幾乎是和那女生同時躍過了終點線。


  去得太猛沒收住,砰地一聲跪摔在地面,膝蓋當場就出血了。又疼又累,整個身子都抬不起來,直直倒了下去。


  周圍一陣尖叫,紛紛衝上去扶她,沈約把名單塞給旁邊的學生,趕緊跑了過去。


  膝蓋的血流了一地,沈約神情焦急,半跪著把她抱起來,衝身邊學生喊:“有幹淨礦泉水沒?”


  “老師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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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誰遞了過來,沈約擰開瓶蓋,先用水把她傷口上的灰塵衝洗了,然後抱著她站起身,往醫務室跑。


  戚映握著那面小旗子,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混亂中季讓握住她手腕,牽著她跟了上去。


  到醫務室的時候,嶽梨才緩過來。


  膝蓋的痛感直竄大腦,直接把她疼哭了。沈約把她放在床上,著急地問醫生:“快幫她看看傷到骨頭沒?嚴重的話我馬上叫救護車。”


  醫生拖住嶽梨的小腿上下左右轉了一圈,問她:“怎麼樣?能動嗎?”


  嶽梨哭著點頭,醫生確認了傷情,隻是皮外傷,把醫藥箱搬過來給她消毒上藥。沈約幫著一起上藥,低聲安慰:“沒事沒傷到骨頭,敷上藥就不疼了,堅持一下。”


  嶽梨一邊抽泣一邊問:“沈老師,我是第一嗎?”


  沈約手上動作一頓。


  他是裁判,剛才看得一清二楚,雖然嶽梨最後一下躍過了終點,幾乎是並排,但的確比那個女生慢了一個肩膀的距離。


  可小姑娘哭成這樣,都傷得這麼嚴重了,還惦記著自己拿沒拿第一,他實在不忍心開口。


  嶽梨見他不說話,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沈約手忙腳亂,把包扎的事交給醫生,起身去桌上拿了幾張抽紙過來給她擦眼淚,低聲寬慰:“體育競技的精神不在於贏,隻要你超越了以前的自己,也是一種勝利呀。上一周你連半圈都跑不了,這一次的進步已經很大了。”


  嶽梨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是我說過要拿第一給你看……”


  沈約笑起來,拍拍她被汗水打湿亂糟糟的頭發:“我更喜歡第二。第一有什麼好的,高處不勝寒。”


  那手掌寬大又暖,掌心有淺淺溫度。她腫著一雙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笑容,種在心上那顆名為暗戀的種子,biu地一聲開出一朵花兒來。


  嶽梨破涕而笑。


  然後笑出一個鼻涕泡。


  沈約:“…………”


  嶽梨:“…………”


  蒼天啊!


  大地啊!


  帶我走吧!


第39章


  沒可能了, 這輩子都沒可能了。


  他今後每一次看到自己,都會想起這個晶瑩剔透的鼻涕泡。不,不止,他還會想起上一次在小面館, 自己爭吃別人碗底子的樣子。


  神啊,子啊,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一次又一次在暗戀的人面前出醜啊?!


  嶽梨一臉生無可戀地問:“老師,能給我拿點紙嗎?”


  沈約終於沒忍住,噗的一口笑出來了,邊笑邊回身把抽紙給她拿過來。嶽梨放棄搶救, 用紙捂住鼻子很大聲地擤鼻涕。


  戚映和季讓一直在旁邊等著,看她還有精神偷偷偏頭朝戚映噘嘴擠眼, 知道問題不大, 總算放下心來。


  醫生替嶽梨包扎完,又給她開了換洗的藥水和紗布,交代她這兩天最好不要走動,保持平躺, 盡早讓傷口恢復。


  沈約給二班班主任劉慶華打電話說明情況,幫嶽梨請了兩天假, 然後俯身去抱她, “我先送你回家吧。”


  嶽梨頓時有點害羞, 眼睛不敢跟他對視,結結巴巴說:“謝……謝謝沈老師。”


  男子的體溫和氣溫將她包裹。


  是公主抱呢。


  剛剛死於鼻涕泡的暗戀小花花, 又暗戳戳開始發芽。


  沈約把她抱在懷裡,轉頭跟戚映說:“戚映同學有時間嗎?跟老師一起送她回家可以嗎?”


  戚映點點頭。


  季讓一路把他們送到停車場,沒再跟,戚映扒著車窗跟他揮揮手。


  嶽梨看著自己纏滿紗布的膝蓋,憂傷地嘆氣:“以後是不是都不能穿裙子了?”


  沈約一邊開車一邊安慰她:“別擔心,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祛疤很容易的。再不濟,等你長大了可以去做醫美,肯定不會留疤的。”


  嶽梨想了想:“其實留疤也沒什麼,就當是榮耀的徽章了。”


  沈約覺得這小姑娘真樂觀。


  到嶽梨家的時候,嶽媽媽也在,一看女兒居然是被抱回來的,不以為發生了什麼,嚇得魂飛魄散,沈約趕緊解釋了一遍。


  嶽媽媽這才回魂,拍著心口跟沈約道謝,領著他們往嶽梨的臥室走。


  還在沈約懷裡獨自嬌羞的嶽梨突然想到什麼,大喊:“等下!我……我……把我放在沙發上就可以了!我想看電視!”


  襪子滿屋飛的狗窩不能見人!


  沈約大概也覺得進小女生的房間不太好,把她放在了沙發上。交代了幾句換藥的事,就轉身離開了。


  回學校也是運動會,戚映幹脆留下來陪她。


  嶽梨早就跟她媽媽說過自己的新同桌,溫柔乖巧成績好,還是英雄的女兒。嶽媽媽一見到戚映就喜歡得不得了,切了水果盤出來,還專門下樓去買了些薯片可樂之類的零食上來給她吃。


  兩個小姑娘在家裡吃著零食看了一下午偶像劇。


  戚映在嶽梨家吃了晚飯才走,嶽媽媽不放心她一個人,硬要送她回家。下樓走到小區外面的時候,看見門口有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坐在模樣霸道的摩託車上,單腿踩著地,在玩手機。


  季讓是典型的,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長相。


  眉眼太野,稜角分明,好看又冷漠。


  嶽媽媽心頭發怵,以前沒在這附近見到過這人啊。


  季讓隨意抬頭,看見戚映走出來,手機一收,從摩託車上跳下來,往她面前走。


  嶽媽媽伸手把戚映往自己身邊護了護,目含警惕地看著他。


  季讓已經習慣被人用這種目光打量,走近之後,盡量讓自己語氣溫和:“阿姨好,我來接映映。”


  嶽媽媽有點驚訝,偏頭看了戚映一眼,看到她正抿著唇朝少年乖乖的笑。


  什麼情況?


  早戀啊?!


  現在的小孩子……現在的學生……哎,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季讓一看嶽媽媽那表情和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自己如何被別人誤解看待都無所謂,但戚映不行。


  他咳了一聲,若無其事道:“我是她哥哥。”


  嶽媽媽:“親生的嗎?”


  季讓:“……表的。”他決定冒充一下俞濯,“我是她舅舅的兒子。”


  嶽媽媽:“她舅舅的兒子不是比她小嗎?”


  嶽梨怎麼什麼都跟她媽說!


  季讓擠出一個笑:“她有兩個舅舅,我是她另一個舅舅的兒子。”


  嶽媽媽恍然大悟,不疑有他,眼神瞬間柔和下來,“今天麻煩你妹妹了,我還說送她回家呢,既然你來接妹妹那我就不跑一趟了,路上小心點哈。”


  她看了眼季讓的摩託車,又不放心道:“這種車不安全,以後最好還是少騎。”


  季讓:“今天趕時間,以後不會了,我之前都一直騎共享單車的。”


  嶽媽媽滿意地點點頭,朝兩小孩揮揮手。


  季讓領著戚映走到摩託車旁邊,從後座拿出一個粉色的頭盔,往她頭上戴。戚映想起上一次那個又大又沉的黑色頭盔,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偷偷給她準備了這個。


  她眯著眼睛笑。


  季讓餘光瞟見嶽媽媽已經轉身回去了,立刻暴露本性,故意兇巴巴說:“小傻子,笑什麼笑。”


  戚映笑得更歡。


  冒充人家哥哥什麼的,就是很好笑嘛。


  季讓也繃不住,唇角彎了下,俯身替她系好頭盔的扣子,“我找沈老師問了地址才找過來的,你同桌住的這地方還挺不好找。”


  沒跟她說,他其實很早就過來了。擔心她走得早,已經在樓下等了好幾個小時。


  系好扣子,在她頭盔上敲了一下:“好了,上車吧,哥哥送你回家。”


  這是她第二次坐季讓的摩託車,比上一次開得更穩。她乖乖摟著他的腰,不亂動也不亂摸,季讓低頭看環在腰腹上的纖細手指,雖然隔著一層衣料,卻好像依舊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


  熟門熟路地開到戚映家,季讓在小區外面那條海棠道停了車。


  他不想嶽媽媽那種誤會再發生,跳下摩託車把戚映頭上的粉色頭盔取下來,伸手替她捋了捋翹起的碎發,“回家吧。”


  戚映扯了下他衣角,示意等一下,然後拉開自己的小黃鴨包翻找。


  季讓笑:“要給我什麼?不會又是小旗子吧?”


  她從裝滿糖果的小包包裡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笑眯眯遞給他。


  季讓好奇地接過來,打開一看。


  是一張A4紙,紙面用水彩筆畫成了獎狀的形狀,中間是一行黑色的娟秀字跡:給季讓的獎狀。


  ——鑑於季讓同學在秋季運動會中表現出色,奪得第一,特頒發此獎狀一張。可憑借此獎狀找戚映兌換一次小小的心願。


  後邊寫上了年月日,以及頒獎人:戚映。


  籤名上還戳了個紅紅的小手印。


  這是今天下午在嶽梨家做的。


  她想,將軍大概是不喜歡那些獎品,領獎時才一臉不開心。那自己就給他做一個可以隨他心意挑選的獎狀吧!


  季讓低著頭看了好一會兒那獎狀。


  那些手寫的字,塗畫的顏色,好像長了腿一樣全部跑進他心裡,然後扒著心髒化作了絲,一圈一圈纏上來,融進了血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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