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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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落直勾勾盯著屏幕,蠢蠢欲動地想要知道宿命人會做什麼。


  塞廖爾工作了一夜,這會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但為了看好戲,他硬是用手撐開眼皮跟著江落一起興奮地看著屏幕。


  在四個隱形攝像頭的包圍下,宿命人幹脆利落,相當坦然地跪在了地上。


  膝蓋落地那一瞬間,江落眼疾手快地截了圖,飛快發送到了班級群裡,又配字發給了池尤。


  圖是宿命人跪地的一幕,配字是“宿命人給您拜年了.jpg”。


第214章


  靠著一張截圖,江落騙來了好幾個大紅包。


  群裡笑瘋了,將這張圖配上不同的文字惡搞成不同意思的表情包。江落笑看著他們鬧,回到微信裡問池尤:【爽嗎?】


  池尤的回應是代表著無聲嘲笑的數個紅包。


  江落來者不拒,全部收下,【這些錢是真的錢吧?】


  【親愛的江同學,除了冥幣,我還有很多很多的錢,】池尤慢條斯理地道,【足夠帶你前往世界上任何一處地方享受生活。】


  江落聽懂了男人的暗示,【你想和我旅遊?】


  惡鬼道:【我隻是想和你重新度過半個月。】


  池尤很不滿意在大武山逃亡時,自己給江落留下的虛弱拖累的形象。他想用強悍完美的模樣,代替之前的狼狽。


  但池尤沒有和任何人說過,當他睜開眼發現自己還活著時,當他看到江落在他身邊疲憊地保護他時,他前所未有地升起了一股極為陌生的情緒,那種情緒微妙而奇異,似乎是叫滿足,也似乎是安全感。


  池尤從沒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後還能重新睜開眼,沒想到即便他成了拖累,江落也沒有放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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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全然陌生的經歷。


  旅遊?


  江落可恥地有些心動了,他轉頭看向還在津津有味看著屏幕的塞廖爾,打字問道:【塞廖爾,你的國家有沒有適合旅遊的地方?】


  塞廖爾說起這個可就不困了,興致勃勃地跟江落介紹了一遍自己國家有名的旅遊景點,又熱情邀請道:【江,我們國家不久後就是狂歡節,你要去玩嗎?】


  江落認真摸著下巴道:【我會考慮的。】


  被刻意忽略的宿命人一跪就跪了三天,他的態度無比恭敬虔誠,每日早上準時來到,寺廟關閉之前離開,一整天也沒有休息吃飯的時候,一跪就是十二個小時。但宿命人雖然放低姿態地祭拜江落,卻並不顯得卑微可憐,恰恰相反,宿命人的氣度大方,不卑不亢。誰會覺得一個誠心祭拜神的人是在諂媚討好呢?旁人隻會看到他的誠心而已。


  在第三天結束祭拜時,宿命人微笑著從地上站起身,“今天已經晚了,晚輩明天再來打擾。”


  正當他要離開時,已經沉默看著他跪拜三天的真神終於道:“你為何而來。”


  真神的語氣淡淡,還含著幾分疑惑。然而這疑惑都十分單薄,好似在看到一隻螞蟻逆行時無關痛痒的詢問。


  宿命人眼中一閃,恭恭敬敬拜身,“晚輩想請您指教幾句。”


  真神問:“指教你什麼?”


  宿命人道:“指教晚輩怎麼成神。”


  這一次,真神沉默了許久。


  這樣的沉默無聲,卻好似無處不在透露著對宿命人的嘲笑。宿命人垂著眼睛,靜靜等著真神的話。


  長久的寂靜後,真神直接道:“你無法成神。”


  宿命人輕輕一笑,神情不見頹敗,“為何?”


  “凡人怎麼能成神?”真神道。


  “凡人”兩個字讓宿命人的笑容淡了淡,宿命人想要成神幾乎已經想成了執念,他兩百年的艱辛就是為了擺脫“凡人”的範疇,這兩個字是宿命人最不喜歡的字眼,幾乎是拿著刀子在戳宿命人的血肉。


  他反問道:“凡人為什麼不能成神,自古以來人成神、成仙、成佛的傳說隻多不少,為什麼我卻不可以?”


  宿命人再次躬身,“還請前輩指點我一二。”


  真神不解地問:“你為何要成神?為了仙官俸祿,還是為了長生不老,天地同壽?”


  宿命人的表情變得悠遠,他看著大昭寺的歇山頂,晚霞已經暗下,籠罩著一方天地。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第一次在大昭寺藏經閣中找到成神辦法的自己,“我成神,不是為了這些。”


  “從有記憶開始,我就在思考著一件事,”宿命人索性隨地而坐,隔著一層門板,和屋內的真神探討道,“我一直在想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神。”


  “我們祭拜神,供奉神,求神祈願,借神的力量打壓邪祟鬼魅。按理說鬼神鬼神,有鬼就有神,可誰見過真神降臨呢?”


  “佛教的釋迦摩尼割肉喂鷹,立地成了佛。道教的祖師爺張天師也是由人修煉成了神仙,老天師於青城山斬收六天鬼王,始分人鬼,功德圓滿而白日飛升。釋道兩教供奉他們,借助佛祖和祖師爺的力量降妖除魔,消除業障,但真的有人見過這兩位嗎?而這兩位真的存在嗎?”


  宿命人好像忘了身邊就有一個真神一樣,緩緩道:“我成神,不是為了長生不死,也不是為了通天法術。我隻是好奇罷了,總有人想要為了好奇心去做一些事。沒有做到之前,誰能證明他們存在還是不存在?我年輕時也沒有想過幾百年後會有人登陸月球。就像是其他人看我,也認為成神隻是我的遙想,是不可能實現的事。”


  他突然笑了笑,目露追憶,“我活了兩百年了,出門尋找神、佛蹤跡的時候,見過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戰爭國難,包括最艱難的年代。我見到很多人流亡失所,死於非命。有人自己家的孩子都要餓死了,自己也餓成了皮包骨,卻還要剩口飯來祭拜神佛。他們把希望寄託在道觀寺廟裡,求神拜佛,想要神佛解除他們的苦難,但我沒有見到神佛真的回應他們信徒。”


  “臨死之人會求神拜佛,壽命長久的人也會求神拜佛;罪孽深重的人想要洗刷殺孽,正義之士也想讓神佛懲治手拿屠刀的人。”


  “我和他們不同,我求神拜佛不是為了長壽,也不是為了祈願。我隻是想要試一試,如果我成了神,是否能回應我的信徒,”宿命人淡淡道,“我隻是想要看一看,成神之後是什麼樣子。隻要我能成神,哪怕成神之後就死,我也心甘情願。”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又泰然自若。宿命人求道,不是為了利益,不是為了逃避生死,他沒有欲望,所以他看不起那些為了自己欲望去求神拜佛的百態眾生。


  即便說他“不能成神”的人是個真神,宿命人也不相信真神的話。


  江落沉默了許久,不得不說,宿命人有自己的理論,他的理論還極其說服人。連塞廖爾聽著聽著都不由面露沉思,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宿命人活了兩百年了,他什麼事都見過,已經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江落倒是沒有被他帶偏,隻是深刻感受到了宿命人對成神的偏執。


  越是偏執,他的計劃越會順利。


  過了半晌,真神才漠然道:“凡有所相,皆為虛妄。”


  這是在說宿命人著了相。


  《心經》中說“諸法皆空”,相的本質為空,但又不能執著於空的本質,偏執地認為相就是空,這樣的想法本身就著了相。


  宿命人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說他太過於執迷成神,反而成不了神。宿命人謙恭地道:“還請前輩指點。”


  “你說人成神、成仙、成佛的傳說有許多,確實有許多。小到嫦娥奔月,大到釋迦摩尼立地成佛,”真神聲音悠遠,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包裹雲霧似的朦朧感,“西周滅商時所封的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多數是死後封神。孔子被尊為聖人,死後也成了神,屈原伍子胥不外如是。自古以來,三皇五帝死去也可成為神,就連儒釋道三教格外信奉的關二爺死後也被敕封為神,成了‘三界伏魔大帝’,關二爺也是由人變神的最成功者。”


  “正是,”宿命人笑著接道,“神話中的說法是‘聰明正直者為神’,人間的城隍廟土地爺等小神,大多也是留有賢名的人死後由當地官府所封。前輩看我,難道不足以成為神嗎?”


  宿命人自從確定要成神開始,他就沒有殺過一個人。他有賢名,有悟性,被大昭寺的住持老祖帶進大昭寺時,住持老祖就說宿命人有一顆佛心。


  心如磐石,又如明臺,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


  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個成神的好料子。


  但江落真的不相信他能成神。就宿命人這樣暗中害人的人,在偽神的階段上這麼多年了,還預言會被池尤殺死。他要是能成神,江落跟他姓。


  江落信心滿滿地打算開始胡編亂造,雖然他沒看過多少佛經道經,但論瞎說這一塊,還沒有人能贏過江落。


  他道:“你曾是佛門弟子,應當知道‘佛’是個什麼字。‘佛’即‘人弗’,即人不要,即超脫世俗,拋去自我。”


  宿命人一愣,眉頭微皺。


  “你所說的釋迦摩尼,是死後成佛。你所說的老祖師爺也是羽化後飛升,更不用說我與你說的其他神仙,他們哪個不是死後成的神?”江落道,“這些神佛已超脫自我,脫離了世俗觀念,有心懷天下、為他人甘願犧牲的大義。我說凡人怎麼能夠成神,是因為你還有一顆凡心。釋迦摩尼從修行到悟道,苦修十二年,你兩百年也未曾成神成仙成佛,你當真不知道你錯在何處嗎?”


  宿命人臉色微變。


  “消除貪嗔痴的妄想,還清你所欠所傷之人的業障,你執迷於虛名,卻違背了成神本義。用你的虛名彌補你的過錯,再來追求你的道吧。”


  宿命人默不作聲許久,“您是要讓我對所有人承認我的過錯?”


  廟裡的真神沒有回答他。


  宿命人繼續問道:“您是讓我承認,我當年的預言真相?”


  真神還是不作答。


  宿命人身前的香爐中,燃氣的燻香突然“啪嗒”一聲斷裂,好像告訴了宿命人的答案。


  宿命人看著長香,面上罕見地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前輩,這……”


  宿命人可從來沒聽說過名聲有汙的人能夠成神。


  真神打斷了他的話,好像被宿命人的質疑惹怒一般,聲音變得很冷,“成不成神是你的事,信不信也是你的事。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宿命人戛然而止,默默退出了寺廟。


  江落等他走了之後,伸了伸懶腰,開始收拾行李。


  塞廖爾好奇地道:“江,你幹什麼?”


  “旅遊,”江落聳聳肩道,“出去玩上半個月,這招就叫以退為進,等我一走,著急的就是宿命人了。”


  塞廖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好奇道:“那你要去哪裡玩?”


  “你的國家,”江落把一條內褲塞到背包裡,嘴角揚起,“我還想去海邊衝浪玩遊艇,還想去看吉普賽女郎的肚皮舞,管他呢,老子早就想出去玩了,有錢有時間,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浪完半個月,回來給你帶紀念品。”


第215章


  當天晚上,江落就帶著塞廖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昭寺。


  第二天一早,宿命人再去拜訪真神時,等到的卻是人去樓空的廟宇。


  在大昭寺亂成一團的時候,江落已經登上了前往國外的飛機。


  機票是江落託人買的,順便給池尤搞來了一張臨時身份證明。


  飛機上,江落坐在靠窗的位置,池尤坐在中間。西裝筆挺的惡鬼雙腿交疊,皮鞋尖輕輕晃著,透露了些許不耐煩,因為在他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等著客人坐下的位置。


  這是三人並排的經濟艙。


  江落裹著空姐遞過來的毛毯,舒服地縮在座椅角落,看到池尤的神色,他樂過之後一本正經地定下規矩,“池尤,現在是法治社會,一路上你要是敢傷人,咱們直接回家別玩了。”


  惡鬼往後一靠,漆黑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江落挑眉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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